“大佬，我想了一下，既然你都开了这个头，赠报就得坚持下去。”
司机苦笑道：“我坚持冇用啊，要浪费口水给乘客解释，一天要少跑一趟车，而且还有乘客不认可，票价也不能统一，真的冇搞头啦！”
“这个好办，你先在车上贴个告示，然后做一个隔断箱让乘客自取报纸，再直接把票价提高不就行了吗？”
“至于不认的乘客，肯定是你昨天只有《大公报》，有人不喜欢，有人已经看过了，不然报纸打折大家怎么会不喜欢呢。”
真实原因比他讲的复杂多了，有些乘客更是直接排斥这种捆绑行为。
不过如果铁了心干下去，那些问题都好解决。
司机面色纠结，扭扭捏捏道：“细佬，我讲实话给你听，其实是划不来啊。”
昨天他和叶盼盼谈定了八折，对方又许诺每一百份，给他返利2块。
司机头脑一热，觉得既可以提价，有多少能赚一点，于是就答应下来。
可现实却是他付出的精力远远大于那两块钱，而且乘客习惯了送报，等不送了照样要被抵制，那还不如不搞了。
李清源心知肚明，昨天在铺垫的时候，他就预料到司机肯定变卦，叶盼盼也早想到了，所以后来提都没提小巴的事。
但他表面上却露出恍然之色，好像刚了解一样。
“我懂了。大佬，你知不知报纸发行都有哪些环节啊？”
司机摇了摇头：“我冇知啊。”
李清源和叶盼盼相处了一天，加上原本的了解，已经把报纸的发行环节，甚至行业利润都摸透了。
一份报纸从报社出来，会以5折的价格批发给代理商。
而代理会负责将报纸运输到各个区域，以65折批发给本地的带纸佬，最终由带纸佬以75折左右的价格再次批给报贩。
为什么叶盼盼那么想做代理？
假设她能拿到一家发行量为5万的报纸代理权，那么每份报纸的利润在7.5仙，5万发行量，一天3750港币，一年就是140万营收！
当然这其中有各种不确定因素，也没考虑庞大的支出，可就是算上支出，这个数字也不会小。
他掰着手指给司机算起帐。
“大佬，昨天盼姐给你的是八折，其实比报贩的利润空间还小，如果她给你7折呢？不就有的赚了咩？”
“冇啊，还要给乘客八折，一份才半仙的利，就算一天赠一百份才赚五块，还不够抽烟呢。”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然意动。
一天五块，一个月就是一百五，香江工资多少？
前总警司葛百一个月的薪水4千块，而普通人，普遍不到600块！
他若单纯是个司机一准干了，但他还是车主，觉得有点鸡肋，何况人家凭什么给他让到七折？
李清源点燃香烟，又把火机递给他，笑道：“大佬，7折你还嫌少，那68折呢，甚至65折呢？”
司机来了兴趣，挪了挪屁股，身子前倾。
“能拿到那么多折扣吗？”
李清源笑道：“65折是带纸佬的行价，人家一天出几千上万份，大佬你能卖几多？”
司机一下蔫了，正在这时，有其他人上车，还是昨天的熟客，看到李清源还和他打了招呼，随后问道：“车长，报纸放哪了，先给我来一份。”
要是李清源没在这，估计司机就说今天没有了。
可他刚才又被撩拨了一下，心里还有点念想，支支吾吾没答上来。
“先生看哪份报？”李清源接话了。
“有《新夜报》咩，我要瞧十三妹专栏。”
“哦，有，你等着，我这就拿去。”
说着下了车，走到叶盼盼老豆那里又拿了五十份报纸，这次五花八门，基本囊括了所有主流报纸。
而他去取报纸这空档，又有其他乘客上车，免不了也朝司机要报纸。
司机还没回答，先来的乘客便朝后来的解释，“去拿了，等着吧。”
车停在站点，距报档十几步路，李清源两分钟就回来了。
上车一看，嚯，这都快坐满了，于是开始发报，保证人手一份。
看着他殷勤的模样，司机一脸复杂。
等李清源回了副驾，他紧忙道：“细佬，剩下的报纸退回去吧。”
“退回去干嘛？你不想65折拿报了？”
他的口气很冲，看向司机的眼神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司机一激灵，语气激动：“细佬，你有办法？”
李清源没说话，指了指他手里。
司机低头一看，原来火机还在他手里攥着呢。
他讪讪一笑，把火机递回去，想了想，干脆把那包三五塞进了李清源上衣兜。
“细佬，指条明路呀。”
塞烟这招果然管用，李清源咳了一声，低低的声音道：“你知道盼姐是做代理的，那代理最大的支出系乜嘢？”
司机摇摇头，他哪知道这种行业内幕。
“是运输啊！”
“她招一个司机，每月要付人家700块的薪水，油价上涨，你当她不头疼咩？”
“你的红巴24小时营业，加上路线灵活，凌晨又客少，完全可以让夜班司机帮她运报啦，又不用偏离路线，又帮她节省了那么多钱，你说她会不会感谢你？会不会给你让利？”
司机眼神一亮，有道理！
而且这种事情可行性很高。
“你销量少无所谓，可以多联络几个红巴吗，大家一起赠报……咳，至于他们拿多少折扣，还不是你这个联络人说了算？”
“能这样吗？”
司机顿时惊为天人，这一包三五送的可真踏马值！
是啊，我一辆车能赠多少报？
大家一起赠，推动全港红巴赠报，我辈义不容辞啊。
于是他马上阐述了这一构想。
怎么说呢，李清源眼神怪怪的。
这大聪明，本来小巴赠报就是抢站点报档的生意，他还想推广到全港？
先不考虑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你敢大张旗鼓的做，不被报贩打死才怪！
李清源很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既不能浇灭他的积极性，又不能真让他往这上面努力。
“大佬，这件事关系重大，你先放一放，毕竟盼姐那边能不能同意还不一定呢。”
“这些日子你一边接着赠报，一边尽量联络红巴，注意要找和你没竞争关系的，咳，就是不同路段的。你跑观塘，他跑九龙，跑湾仔……对，就是这种。”
“为什么？和同路段差异化竞争懂咩？”
“我和盼姐说好会Call你，嗯嗯，到时候你把他们一起约好……”
……
小巴终于开了，李清源给司机拍了一张照。
画面里，朝阳透过车窗，洒落在司机胡子拉碴的半张脸上，让其颇有种游历人间，戏看红尘的意味。
而他左手的档杆边，是一沓厚厚的报纸。
车窗上安全行车的标语下面，还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即日起，购票赠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