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雍正元年,京城东郊一间破败不堪、门庭冷落的小客栈里,看店的是名年若五旬的老者。

五旬老人既是掌柜,又是店小二,他给栓在侧房一匹坡脚的马喂了些干草后,又颤颤巍巍地从马背上搬下来一小袋面粉,走走停停地将面粉袋子挪进了客栈内,然后双手轻捶打着腰背,全身升起一团粉雾。

二楼突然传来一个焦急而又清脆的声音:“头痛欲裂,这是在哪儿?有没有人哪!快来人哪!”

五旬老人微微一愣,来不及洗净沾满白色面粉的双手,抖动着身子攀着掉了油漆的楼梯往上爬。

此时,客房里的那个单薄的小人儿已是等不及了,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愣愣地左右环顾着,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小破房,没有值钱的家具,四周空落落的,风从破了一个角的窗格子外灌了进来,四方一张旧桌台上,一本残破不堪的黄历被吹得哗啦作响,旁边是一面老式雕花圆镜和一把黑木梳,还有几把青色的小竹凳东倒西歪地倒立在墙头。

她大致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可是面色红润,肌肤吹弹可破,两枚瞳孔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她自言自语道:“刚才做噩梦了?朦朦胧胧中好像鬼压床了,有人掐住我的喉咙,体内血脉四处冲撞,就像就要冲破身体一般,头像一百支钢针在刺着,还以为要死了呢!”

“梦里是谁要掐死我?谁敢掐我,我定不会放过她,好像是,夏冬春来着?!”她吃惊地下床梳洗。

她对镜梳妆,镜子里的人就像生来就与她熟识一般,看得她一愣一愣的,导致掌柜的在门外拘谨地问她话,她都没有应声。

掌柜的等了半晌没有回应,正准备下楼,不料“啪!”的一声,吓得他缩了缩头和身子。

是梳子重拍在台面上的声音,她恼怒道:“作死作妖,刚被苦杏仁噎死,噩梦中差点被夏冬春掐死,现在又重新活过来了?夏冬春,你这个贱人,皇后,你这个老贱人,我安陵容得天保佑,好不容易留着一丝魂魄附体重生,我定会叫你们血债血偿。”

房门外,还未走远的掌柜双腿一软,扶着墙也站不住阵脚,贴着墙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噔噔噔”,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老式楼梯的“嘎吱”声一道传来,热气腾腾的香气味飘了进来,她一捂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

“容儿,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你最爱吃的包子。”外头浑厚的女中音突然停顿了。

“快起来,掌柜的,您怎么摔在地上了?”随即是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站了起来,回过头来,看到一个胖得见眉不见眼的中年妇人,这不是萧姨娘么。

“容儿,快来吃包子,明早要去参加选秀,今天看看还有啥没有准备好的,一起准备。”她笑得眉眼弯弯的。

“萧姨娘,这般快,明天就选秀了,那我得快点吃早餐,然后去找件合适的衣服。”安陵容道。

隔日,大内皇宫,三年一次的选秀正式开始了。

场内人头翻涌却又是井然有序,朝阳下,到处是一片明丽的澄黄色。

端着茶水的宫女们与牵马绳的太监们在场内来回穿梭着,现场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好些经验老到的嬷嬷在应急指挥。

安陵容从宫女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水,小抿了一口,茶香丝丝扣扣入喉,精神不禁一振。远远地,她看到了那个穿着粉色衣服,倾国倾城的女子,皮肤晶莹剔透,五官绝伦,再朴素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她的光芒,身旁环绕着两个打扮整齐的丫鬟,那不是出自史部侍郞府邸的甄嬛么?她右侧的流朱两眼左顾右盼,左侧的浣碧流光溢彩,两个人兴奋又紧张地瞧着人群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甄嬛的前面缓缓走来一位身穿淡绿色衣裳的年轻貌美女子,头上还点缀着小朵的紫色菊花,端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仪态万千,两个人见面握着手惊喜又客气地寒暄着,那是甄嬛的好姐妹沈眉庄。

沈眉庄的右侧不远之处,是个身穿绿色锦缎华衣的年轻女子,她与秀女们高声谈笑着,表情冷硬地端着宫女递去的热茶,眼里尽是蔑视,安陵容撇了撇嘴,那就是人见人厌的夏冬春。

上世因为自己撞到了她,打碎了她的茶杯,而与她结仇,这世只想远远地避开她,不想与她有任何的交集。

“宣,通政司副史付安之女付华,吏部侍郎曹必应之妹曹香玟,步军营副统领林庭政之女林青,嘉兴知府之女夏如春,松阳县县丞相安比槐之女安陵容觐见......”

听到公公叫到她的名号,安陵容心里头有些慌张,她加快脚步朝前走,此时,一名年幼的女童为了追赶脚下的绣花球,冲入了人群,夏冬春拧转方向,朝她这边跑了过来,前面端茶水的宫女措手不及,被夏冬春撞倒,累及安陵容,滚烫的热茶全洒在夏冬春的头发和衣服上,这上世注定的事情,依然还是没有躲掉。

“你是哪家的秀女?你没长眼么?这样滚烫的茶水浇到我身上!想作死么?”夏冬春拍打着衣服,轻蔑又恼怒地看着安陵容。

“我替姐姐擦擦,我是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叹气,拿起手帕就去帮夏冬春擦衣服上的水渍。

夏冬春一把推开了她,怒气腾腾道:“你知道我这衣服是什么料子吗?你赔得起吗?晾你也赔不起。”夏冬春咬着牙腾地抢过旁边富察手上的热茶,全倒在安陵容的衣服上,安陵容急忙闪开,可是衣服下摆还是沾了不少水渍。

“你莫不是疯了,怎么抢了我手中的茶杯?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一旁的富察贵人贵气端庄忍不住埋怨夏冬春的无礼。

“当心,没有烫伤皮肤吧?”甄嬛道。

“这位妹妹的衣服料子也极为上乘,值得上普通官人家十年的俸银呢!”沈眉庄替安陵容拂去身上的水渍,摸着那料子赞叹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夏冬春不屑道。

“甄嬛姐姐,沈眉庄姐姐。”安陵容热情地迎了上去,看着她俩茫然的眼神,紧紧拉住两位的手,夏冬春瞧着又是冷哼一声,讪讪离去。

“宣,通政司副史付安之女付华,吏部侍郎曹必应之妹曹香玟,步军营副统领林庭政之女林青,嘉兴知府之女夏如春,松阳县县丞相安比槐之女安陵容觐见......”

“快去吧,别耽搁了选秀。”甄嬛劝道。

安陵容微微点头道:“谢谢两位姐姐。”她铺平衣服上的褶皱,在路边顺手摘了朵海棠花别在自己的头发上,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听说,今年为了中和,选秀中特意增加满军旗和汉军旗的女子,导致前来参选的人特别多,虽说这晋选是意料中的事,不知中途有没有变故?她心情有些忐忑。

待她走到公公的面前,却是瞧见夏冬春刚好站在一行六人的中位,还扭着身子妖娆作态,一旁的公公笑眯眯地盯着夏如春,盯着她满脸都是得意,不料,公公上前一步道:“名与牌不符,是夏如春,您是夏冬春吧?请在一旁稍候,想必很快就轮到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