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尾声

两个月后,苏旷的伤,终于好得八九不离十。

外人一直没有弄明白,分明是铁敖因病归隐,怎么请来的大夫,都在替他徒弟疗伤。

铁敖终究不是慕孝和,苏旷断了他的后路,他也终于慢慢放下了官场。

虽然他一直不是很明白,这个徒儿,究竟在执着些什么。

从江湖来,到江湖去。

陌上花发,可以缓缓归矣。

京城外的官道上,师徒分道扬镳。

苏旷跪下拜别师父,又扬起招牌笑脸:“师父,您老人家,可算消气了。”

铁敖冷面道:“少说废话,这两个月还不是我在照料你?”

苏旷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徒儿又给师父添麻烦了,只盼师父此去,新借刀堂扬名江湖,惩恶扬善。”

哪壶不开提哪壶!

铁敖作势拎起马鞭欲打:“还敢说!”

苏旷忙赔笑:“师父仔细手疼,再说荒郊野外,鞭子打断了,没处去买。”

铁敖挥挥手:“滚吧,记得以后莫要丢我的人。”

苏旷答道:“徒儿谨遵恩师教诲。”

“对了,”铁敖似乎又想起什么,“你上回不是说,这三年学了点东西,要细细回禀给我听?”

“哪里哪里,”苏旷连忙摇头,“当时随口胡诌的……师父,徒儿告辞。”

他转身,伤口还有些疼,上马多少吃力了点。

面对师父,他不敢说什么大道理,但是这三年,他确实学会,或者说,确实领悟了很多道理,那就是——不放弃,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也不能放弃,江湖总是人走的,人心总是肉长的,天下大多数绝境其实都有转机,只看自己有没有勇气去冷静思索,闯出一番天地。

不苟且的执着,力量其实超乎大多数人的想象。

沈家兄妹、凌寒初大哥、还有遥远的五哥和晴儿……杳无音讯这么久,他们该想念自己了吧?

有那么多可爱的人去牵念,有那么多新鲜的事去遇见。

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哥,你看,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另一个声音也随着响起:“南枝,我可赌赢啦,我就说他们师徒情深,不会出大事的,你瞧你,非要耗在这里和我较劲。”

那笑声更爽朗:“哥,我们不过去?这整整两个月你非要我什么定心忍性静观其变,今天总可以好好喝上两杯了吧?”

“我堂堂一代杀手,实在不想去和天下第一名捕打照面。”沈东篱声音忽然低了几分:“不过,只要沾染上苏旷这种人,总搅和得土匪不像土匪,杀手不像杀手,捕快不像捕快,唉。”

苏旷顺着声音望了过去,欢喜几乎要在胸中爆开——远远的大柳树下,沈家兄妹正含笑而立,沈东篱嘴角微微带着赞许,一手遥遥伸了出去凌空一握;沈南枝甜甜的酒窝陷得更深,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有泪光莹然,依旧笑得又嚣张又活泼,苏旷一向比较赞许瓜子脸鹅蛋脸,今天却只觉得,圆脸的姑娘竟是生平未见的可爱。

他回头看看师父,又冲着沈南枝挤挤眼睛,哈哈笑了起来:“二小姐,怎么几天不见,漂亮许多,大西瓜变成大冬瓜啦?没想到我还有这等好处——”

沈南枝笑骂:“果然是还没挨够揍么?找死!”

苏旷纵马便逃,身后沈南枝打马就追,沈东篱无奈叹了口气,也跟着追了上来……

得得的马蹄声清脆,有如心中笑意的节拍。

江湖路远,无限天地宽。

看着徒儿远去的身影,铁敖忽然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起来,忽然大声唤道:“江湖险恶,你小子当心些——”

风中,苏旷轻快的笑声伴着马蹄遥遥传来:“江湖很险恶吗?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