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双眼，不像他

殿内还算凉爽，冰鉴中置满了冰块，四个侍女守在一旁轮流扇风，绕鼻的檀香让我稍稍静了静。

今日是端午，我借口身体有恙，早早退了家宴回到了殿内。

两年前的今天，穆锵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入我耳中。

静安城如今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可人人只顾享乐，连护城之人的忌日都无人记得。

我收回望向月色的目光，转头盯着墙上久违的画像，微微抚上画像中的面庞。

年月在微微泛黄的画上留下了些许斑驳的痕迹。

「阿锵，」我侧身微倚在一旁的塌上，一手撑着脑袋，将桂花酿灌入喉咙，抬头望着画中他的双眼，他似乎还是像从前一样，带着笑回望我，「又是一年冬至了。」

「生辰快乐，阿锵。」我听到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嘴中有些发苦，就混着泪咽下一口又一口酒。

他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纵使他人不记得，我却不会忘。

「阿锵，我上个月又收了个面首，」我低头摩挲着杯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道，「你别生气，这个面首的声音，十分像你。」

感到几分酒劲上头，头有些晕，我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喃喃自语道:「不过不及我前些天去江南时遇到的那个，那个面首不光是声音像你，连长相都十分相似，而且他武功极好，若你还在，或许还能同他较量一番……」

说着说着，我的目光黯了几分。

自从穆锵战死沙场，我度日如年。

「可他不是你。」

我很想你，穆锵。

「啪——」酒杯被我重重地砸在地上，清脆地碎成了几片。

「公主小心！」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挡在我身前。

他的怀抱温暖踏实，柔软的裘毛将我护了起来，他手臂的温热传到我的背上。

我在他怀中抬头看过去，熟悉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脸庞，甚至连眼下的泪痣，都一模一样。

醉意让我恍惚感觉回到从前。

「阿锵？」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

眼神对视间，我看到了他眼底的担忧。

手臂上锐利的刺痛让我猛然清醒。

我盯着小臂不断渗出的血，起身推开了他。

他是袭渡。

是我在江南拐来的面首，是众多面首中最像穆锵的一个。

他不是穆锵，也无法护我周全。

「你走吧。」我拢了拢衣袖，背过身去。

「可你的手——」

「我说让你走！」

看着他这张极为相似的脸，我心里莫名生出许多烦躁。

我随手抓起手边的琉璃净光瓶摔在地上，拔高了声音。

「我不走。」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见我发火，他反而靠上前来，伸手撩起我的袖子，「公主，你受伤了。」

鲜血顺着我的手臂流到了地上，地上已经有一滩血。

他从宽大的袖口里取出一瓶金创药，用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涂在我的伤口上。

他小心认真的模样仿佛是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不远处扇冰的宫女眼神中带着艳羡，唯有我的贴身侍女觅竹紧张地低头不敢多看。

我突然觉得有趣，旁人在我发火时总是避之不及，可他却傻乎乎的凑上前。

我轻笑一声，挑起他清瘦刀削般的面庞，对上他的双眼。

他的眼中流露出近妖似魅的诡谲之感，我看不透。

「袭渡。」

「你的这双眼，不像他。」

我把有些泛凉的手附在他双目上。

袭渡笑得漫不经心「那要公主可要剜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