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梳月!”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大声地叫住前面的女生。
被叫的女生脚步只稍微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加速离开。
先前叫人的女生,也就是周海玲却并没有露出生气或者懊恼的神色,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和许梳月两人小时候是非常要好的玩伴,后来许梳月搬家离开了,就淡了联系。
没想到两人在高中又偶然地被分配到同一个班级。
周海玲一下子就认出了许梳月,两个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感情一如既往地好,但同时她也发现了许梳月的不对劲。
许梳月变沉默了,更加内向,或者说自闭。
她蓄起了长长的刘海,头也未真正抬起过几回,变得沉默寡言。
在班级里,许梳月唯一的朋友就是她。不是别人不愿意和她做朋友,而是许梳月不愿意社交,准确来说是恐惧社交。
后来,周海玲才知道,原来许梳月是患了社会恐惧症,恐惧人多的地方,恐惧陌生人,害怕自己暴露在陌生的环境中,能照常上高中、来学校已经是许梳月的极限了。
虽然不知道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周海玲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种责任感。
了解大概情况后,周海玲打算向任职心理医生的小姨询问一些建议。
而十分巧合的是她小姨就是许梳月的心理医生。
了解许梳月和周海玲的情况之后,小姨告诉周海玲一些基本的治疗方法。
出于职业道德操守,小姨并没有告诉周海玲,许梳月患病的原因以及其他信息。
所以周海玲很有分寸地在人较少的一些公共场合去叫许梳月的名字,进行系统脱敏疗法。
许梳月知道周海玲是为了她的治疗,从心底里很感谢她。
感谢她愿意和她做朋友,感谢她愿意帮助她。
但是身体的本能、来自内心的恐惧和某些不愿与外人倾诉的原因,许梳月并不是特别愿意治疗。
换句话来说许梳月还没有解开心结,致使她患上病情的心结。
周海玲和她的小姨对此也很是头痛。可是不论怎么询问却问不出结果,对此也束手无策了。
许梳月自己心里很清楚,周海玲和她的小姨也清楚。
不过许梳月没有打击她们的这份热情。
许梳月闷着头往前走,可周海玲还是一下子就追上来了。
“别走这么快啊。”
许梳月咬着唇没有讲话,脚步却是放慢了一点。
周海玲有些欣慰地拍了拍许梳月的肩膀,让许梳月放轻松。
“好啦,今天的治疗就先到这里吧。”周海玲看着昏黄的落日,“你打算考什么大学啊?”
许梳月的声音太久没讲话,有些沙哑:“Q大。”
不过大概率可能会休学。许梳月在心里补上,有些自嘲。
“Q大啊……”周海玲望着天空不知道想什么。
再过三个月就是高考了,百日誓师已经举办完成,接下来的学习只会更加紧凑。
更何况她们学校还是省重点高中。
许梳月突然停下:“我家到了。”
周海玲收回目光,看着许梳月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好哦,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呀!”
许梳月犹豫了一下,又抬起了手,朝着周海玲的方向挥了挥。
周海玲有些惊喜,随即也挥了挥手,心中莫名感到些许欣慰。
许梳月没有娱乐活动,每天到家熟悉完毕后学习一会,就上床睡觉了。
明明是如此枯燥无味的生活,可是许梳月却如同一个机器人一般,没有任何感情地进行,似乎这是她的任务。
没有丝毫想要改变的想法。
吃完早餐,许梳月不紧不慢地背起书包,站在门口等周海玲。
“梳月!”周海玲远远地叫着许梳月的名字,小跑着过来。
“海玲。”许梳月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两人并肩步行去学校。
前面是一条宽大的十字路口,不仅人多,车也多。毕竟是市中心的交通枢纽。
他们运气很好,刚到,路灯就由红色变成了绿色。
“走吧!”
许梳月小声地“嗯”了一声,不过声音还没有蚊子扇翅膀的声音大。
周海玲自然地牵起许梳月的手。
周海玲忍不住偷偷摸了两下,心中感叹手感真好。
许梳月僵硬了一瞬,有些犹豫地轻轻回握了回去。
有些像对人类充满了警惕心的小猫咪。周海玲心中评价。
因为许梳月还是很紧张的缘故,身体很僵硬,走得有些慢。两人只能远远地缀在人群后方。
很快,她们就与落下一段距离。
许梳月咬着唇,心中有些忐忑,更多的是对于自己不断发颤的腿的无力和厌恶。
她心中不断地祈祷着自己的腿走得快一点,至少、至少别给别人拖后腿,造成麻烦。
抬眼再次看了看渐行渐远的人群,许梳月垂眸自嘲:果然,我真的很没用。
周海玲虽然不知道许梳月在想什么,但是还是感受到了她周身的低气压,带着安慰意味地收紧了一点两人交握着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力度让许梳月抬起头。她对着周海玲轻轻勾起一个微笑。
不过她苍白的面色让微笑看起来很是勉强。
周海玲开口询问:“你……”
“砰!”
与疼痛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片猩红和刺耳的风声。
灰色的小车疾驰而过,碾过不远处的血泊,溅起一片炙热的猩红,几乎要将周海玲的视网膜灼烧。
周海玲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上下也仿佛失去了直觉一般,只能感受到脸上有些凉凉的。
有人把她扶了起来。
“姑娘,你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周海玲被扶起来后,跌跌撞撞地跑向不断流着鲜血的人。
周海玲有些颤抖地扶着许梳月地上半身,轻柔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
“梳月,你疼吗?我给你吹吹好不好?”
很可惜,被扶着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了。
骗人,许梳月明明刚刚还在对她微笑,怎么可能、可能……
可手上不断感受到的温热的猩红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周海玲神情呆滞,身上也有些许擦伤,于是被护士们一同带往医院。
车子撞上来后,许梳月就没了知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许梳月能感受到知觉了。但是眼前一片漆黑,大脑也痛不欲生。
许梳月很能忍受疼痛。
许梳月细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原来她变成植物人了啊。
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再拖累任何人了,也不用爸爸妈妈还有关心她的人再费心思了。
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来病房探望她的人用行动告诉她,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许梳月的父母一向很忙,他们经营着一家很大很大的珠宝公司。
因为公司涉及范围很广,是国内外知名品牌,两人常常飞来飞去,没有时间陪伴许梳月。
虽然那件事情发生后,两人对许梳月上心了很多。但由于许梳月的寡言,两人又再一次逐渐冷落了她。
许梳月也是个锯嘴葫芦,不愿意开口。许梳月父母也以为这也是她的意思,就顺着淡了关心。
许梳月平时不和别人交流,即使已经和对方同班了好几年。
在班上,她的表现就和一个透明人没什么区别。
许梳月实在是想不到除了周海玲以外还会有谁来看望她。
住院当天,周海玲的家人包括周海玲都来看望了她。
周海玲隔着病房厚厚的玻璃门。
她能感受到那是周海玲的视线。
被周海玲注视时,她总会感觉很温暖。
至于她的家人,许梳月是在出了ICU病房后,通过对话猜到的。
出了ICU病房后,许梳月可以依靠听力来判断外部环境了。
虽然她并不想判断。
许梳月听到父母后悔的哭声。
“梳月,是爸爸妈妈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梳月,你醒醒好吗?梳月……”许梳月感受到有一只柔嫩的手在脸上轻抚。
应该是妈妈的手吧。许梳月不确定地猜测。
“梳月,我们一定会找到肇事司机的!你等等……等等……能醒来吗……”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痛苦的声音和悲伤的低泣声交织在一起,发泄着内心的懊悔和自责。
原来他们是关心我的啊。许梳月内心有些松动。
他们陪了许梳月很久很久。许梳月看不到时间,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但是她能确定,这是他们陪她最久的一次。
虽然病房里很悲伤,但许梳月的心底还是有一分欣喜。
病房的门再次发出开合的声音。
“伯母。”
是周海玲的声音。
“海玲、”许母的低泣声算是压不住了,“梳月她还是没有动静。”
“伯母,您不要太伤心了,梳月她应该也不想看到您这样。”
没有人回话。寂静的悲伤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伯母。”周海玲的声音有些犹豫,“您能告诉我,梳月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许母已经平静了一些,但是却没有开口。
是许父叹了口气回答的。
“梳月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她。”
“梳月以前很开朗,有很多朋友。可是她太单纯了,识人不清。”
“上初中时,有几个女孩子背后造另外一个女孩子的黄谣,在全校传开了。”
“梳月她知道这是谣言,想替女孩澄清。当时,梳月都急到向我们求助了,几天几夜都焦急得难以入眠。”
“可是澄清工作才到一半,那个女孩突然造谣梳月。两人是很好的朋友,梳月虽然很伤心,但是还是决定先帮她澄清完,再处理自己的事情。”
“没费多少功夫,那个女孩的谣言就澄清了,可梳月的却愈演愈烈。”
“后来,那个女孩把梳月约到蛋糕店吃甜点,结果被强迫进了旁边的酒馆,还被那个女孩拍了照片。谣言就这么被'实锤'了。”
许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实锤”两个字。
许母的声音有些激动:“那些孩子还真就信了,对梳月指指点点,说她不干净……”
语未毕,突然泄了气,椅子发出哐当的一声。
“怎么澄清他们都不信……”
许父哭笑着补充:“那能怎么办呢,只能将造谣的人告上法庭。”
“可笑的是,那几个女孩就是一伙的,利用梳月的同情心对梳月下手。理由竟然是可笑的嫉妒。”
“官司打赢是打赢了,那几个孩子也判了刑,坐了牢,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只是给施暴者的一点小惩罚罢了。”
“梳月学校里的同学们也只会说是因为我们有钱,才让他们坐了牢。是我们想封住她们的嘴,不让她们将所谓的'家丑'宣扬出去。”
“背后的指点声愈演愈烈。”
“梳月从一开始的解释到后面的麻木和躲闪,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我们只能给梳月转校。”
“只是这件事情还是给梳月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有时候,我们也在想,要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早点发现梳月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我们想多给予梳月关爱,可是梳月似乎很厌恶我们。”
“也是,毕竟像我们这么不负责的父母,她怎么可能会喜欢。”
“我们也是帮凶。”
许梳月的心里堵堵的。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想和父母说话的欲望。
她想告诉他们,他们不是帮凶,她没有怪他们,更没有厌恶他们。
可许梳月的身体沉重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难,更别说说话了。
许梳月想不起来后面发生的事了。
她只知道爸爸妈妈每天都会像这天一样来陪她,有时候是陪她说说话,有时候是静静地看着她。
许梳月已经习惯,甚至有些依赖他们的目光了。
周海玲每天也回来,天天给她讲学校发生的趣事,还会给她讲讲老师说的难题重点,就像她每天还在和她一起上学,她还在像一个正常的高中生备战高考一般。
班上的同学们也来了几次。
不过令许梳月惊讶的是,班主任居然也单独来了好几次。
虽然只是很平常的话语,却透露了她的关心。
许梳月想要醒来的欲望愈发强烈。可同时也很迷茫。
醒来后,我的态度还是会让他们伤心吧。
可她的确没办法克服自己身体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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