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驶进县城后,马秀英松了口气,真准备开口夸奖吴伯,吴伯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凶狠的目光吓得马秀英赶紧闭上嘴巴。
吴伯回过头,又是一副老不死的模样,眼神浑浊的拍打着老牛。
陆惊云和马秀英被吴伯震慑,沉默着来到淮南县西街一家挂着“李氏杂货”的铺子前,陆惊云下车帮吴伯安置牛车。
货铺的小二看见吴伯,走出来熟络的和吴伯打招呼,然后同陆惊云一起帮吴伯将牛车上的货物卸下,自有店内伙计将麻袋装的货物送进货仓。
吴伯掏出一个铜板塞进小二手中,呵呵笑道:“小金子,麻烦去通知掌柜,就说货到了!”
小二欢天喜地的去了,吴伯领着二人在前厅等着,不一会,穿着蓝色麻布长袍,头顶蓝色布帽,年约四十多岁的掌柜从后堂走出来,冲吴伯笑道:“吴老,来得及时啊!”
说话时眼睛扫过陆惊云和马秀英,露出询问的神色。
吴伯介绍二人后,对掌柜笑道:“眼神不好使了,跑完这单后,以后就让传春来接手,这次特地带来与您相见,以后多多关照他!”
陆惊云知机行礼,掌柜点点头,继续对吴伯说道:“马上要打仗了,前日安丰府的达鲁花刺巴亚金已经入城,当天便宣布戒严,家家户户在囤盐,官盐的价格半日一涨,你这批货,来得及时!”
陆惊云三人运至淮南县的货物,便是人人所需的盐!
食盐,自古以来便是国家税收的重要来源,所得税收正是统治阶级稳固阶级统治的重要根基。
自宋至元,食盐均作为朝廷财利之源,控制食盐便可获得丰厚的盐利,而相应的财富利益更是可以用来应付当地赋税的上缴、贡赋的筹措、官吏的俸禄、军队的粮饱等各方面支出。
元廷设置了众多盐官机构,既包括州、县级,也包括路、省级。
因食盐的暴利,私下贩卖食盐之事屡禁不止,且随着元廷官员贪腐之风日益严重,贩卖私盐的暴利诱使地方官员同私盐贩子合作,共同经营。
李氏便是淮南县本地最大的私盐贩子,这家李氏杂货偷偷贩卖出去的私盐,三分之二的利润都进了淮南县达鲁花刺的囊中,故吴伯可以大摇大摆驾着装满盐货的牛车入城。
“这世道,不太平了!”吴伯叹息道,“据说濠州被叛军占了,截断了铁路运输,我这批货差点出不来,上下使了不少钱!”
“这些乱民也真是的,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叛乱,好了,不谈国事,吴老还是在老地方下榻?”掌柜问道。
吴伯点点头,想起什么事般说道:“这次就不换银子了,外面不太平,带着银子上路不安稳,麻烦掌柜替我置换一些生活所需,我回去沿途卖了!”
掌柜夸了吴伯一句“会做生意”。
两人嘀嘀咕咕又说了一会,吴伯才领着陆惊云和马秀英离开商铺,往另一条街道走去,牛车留在商铺,自有人照顾妥当。
沿路可见来来往往的巡逻兵经过,比路上行人还多,大战前山雨欲来的氛围浓烈。
祖孙三人在东市旁的“云来客栈”入住,开口便要那间他常住的最便宜的客房,客栈的小二显然是早已习惯吴伯的吝啬,对三人开一间小客房的举动不以为意。
在饭堂用过午膳后,祖孙三人回到客房,陆惊云和马秀英始终不敢言语,吴伯哆哆嗦嗦的做一些细碎的事情,沉默了好一会,才在客房内的桌前坐下,眼神恢复清明,低声道:“好了,可以开口了!”
马秀英露出如释大负的神情,依旧不敢大声说话,学吴伯般低声道:“吓死人了,我们是不是被监视了?”
“没有,就是嫌你们太吵!”吴伯淡淡摇头。
陆惊云眉头抽搐,心道难怪,他像马秀英般以为自己三人被监视跟踪了,但一路上细心留意都没发现跟踪的人,还在心里暗赞对方的高明,谁知被吴伯耍了一记。
马秀英颇怕吴伯,明知被耍也不敢发脾气,只能委屈的扁着嘴生闷气。
“巴亚金入城便戒严,街上到处都是巡兵,想要打探巴亚金的情况,只能半夜高来高去了!”陆惊云分析道。
“别急,还有时间!”吴伯悠然摇头。
“能有几日,待装完货,我们总不能赖着不走吧,定会惹官府的怀疑!”马秀英终于找到机会反击吴伯。
吴伯呵呵一笑,道:“淮南现在是战事前线,想要置换生活所需,没有三四天换不到,我们这次送来的盐货老值钱了,届时运货的老牛突然暴毙,张罗新牛又要多日,如果我吴老儿不想走,仗打完了都走不了,你就安心待着吧!”
不待马秀英反驳,吴伯颤悠悠的站起来,往门外走。
“你去哪?”陆惊云问道。
“逛窑子,你来不来?”吴伯头也不回。
马秀英红了脸,陆惊云却颇为心动,这可是古代旅游穿越必玩项目,自穿越而来,陆惊云一直在奔波,压根没机会体验这个年代的青楼风情。
正准备答应,吴伯又说道:“传春你身体不好,久病未愈,就别去了,免得在床上一命呜呼,害的人家娘子以后没生意做!”
陆惊云屁股都抬起一半,又被吴伯耍了一记,气呼呼坐下。
吴伯呵呵一笑,开门离去。
小小客房内只剩陆惊云和马秀英两人,你望我我看你的,马秀英突然有些脸红。
陆惊云还好,在自己那个时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什么大不了的,马秀英却接受不来,愈想愈脸红,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却又怕隔墙有耳不敢乱说话,只得低头玩手指头。
陆惊云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这种事就不能去想,越想就越尴尬,干咳一声,道:“不如休息一会!”
马秀英猛地抬头,狠瞪了陆惊云一眼,低声骂道:“登徒子!”
陆惊云一怔,知道对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坏笑一声道:“女儿想到哪去了?我是让你好好休息一会,爹就在这守着你!”
被陆惊云这么一逗,马秀英脸更红了,鼓着腮帮子低骂道:“你就是登徒子,天字第一号坏人!”
那丑恶的面孔在陆惊云眼里,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你可是我女儿,为父怎么可能对女儿有什么违背天良的想法,女儿误会父亲了!”陆惊云开着玩笑。
马秀英还准备骂他,陆惊云突然面色一变,打出手势制止马秀英说话,然后竖起耳朵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