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在法租界外摆出了一副进攻的态势,消息从门口的岗亭迅速传到租界当局,租界当局气急败坏,马上和租界的法国驻军取得联系。
不出十分钟,两辆坐满法国士兵的装甲车迅速出动,挡在租界的大门口,士兵们跳下车,用装甲车做掩体,和外面的日军剑拔弩张对峙起来。
如今的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但法国人也是要面子的。
贝当政府刚刚向希特勒举起了白旗,整个国家沦为纳粹的附庸,曾经不可一世的法国人如今灰头土脸,人前抬不起头来,但死了的骆驼比马大,什么时候轮到你小日本来欺负了?挡不住德国坦克的钢铁洪流,但收拾你的三八步枪还是绰绰有余。
当王珂岚驾驶轿车逃出自家豪宅,来到租界门口的时候,这两拨东西洋鬼子正好已经在门口摆好了战斗的架势。
王珂岚尽管马上刹住了紧急刹车,但小轿车的速度实在太快,还是差点撞上了装甲车,吓得守在装甲车后面的法国士兵一阵忙乱。
现在挡在前面的可不是装装样子的木阑珊门,而是钢铁巨人,小轿车无论如何撞不出一条生路来。
王珂岚一脸绝望,傻傻看着旁边的蒋芝堂。
蒋芝堂苦笑了一下,说道:“谢谢你做了该做的事,现在快下车,落在法国人手里总比落在日本人手里强。”
蒋芝堂说完,拿出火柴,点燃了手中的两张图纸。
三个法国士兵举着枪围上来,正要把两人从车里拉了出来,耳边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吓得三个法国士兵顾不得抓人,赶紧躲回到装甲车下面去。
这回的爆炸是租界外面的八个游击队员造成的,他们掷出的手雷在法军装甲车周围爆炸。
原来苦等战机出现的游击队员们很有战斗经验,看见有一辆小轿车没命从租界里跑出来,预感和他们要保护的长官有关,毫不犹豫动手了。
为什么不向日本人投掷手雷,却向法国人宣战,很有讲究,他们想看狗咬狗的好戏。
游击队员是站在小饭馆楼上,也就是在日本人身后投掷手雷的,常理推测,法国人第一反应自然是日本人在玩偷袭。因为他们的对手就是日本人,谁会想到在这方寸之地上还有第三股力量存在呢?
法军果然上当,以为日本人已经不宣而战,当然不能示弱,装甲车里的重机枪马上开足了火力,对着租界大门外的日军狂扫。
双方开始互不相让的对射。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蒋芝堂急忙拉着王珂岚冒着枪林弹雨往马路边的小树林里钻。
穿过小树林,是一条小河,这条小河是租界和外面世界的天然界河,河边拉着铁丝网,想过界河必须越过铁丝网,蒋芝堂正沿着铁丝网找可以钻过去的漏洞,突然看见凄清的月光下有一高一矮两个黑影淌着齐腰深的的河水过河来。寒冬腊月的天气,大半夜里下河来,这得有多大的决心和毅力?估计这个世界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样。蒋芝堂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估计两个黑影也看到蒋芝堂,一边加快动作急着过河来,一边向他叫出了口令“天太冷”。
果然是保护自己的游击队员,蒋芝堂急忙隔着铁丝网回答“我有酒”。
两个游击队员身上带着钳子,可是早就冻得手脚不听使唤,使不上劲。蒋芝堂急忙接过钳子,在王珂岚的帮助下,剪出一个缺口来。
蒋芝堂想让王珂岚先过河,却被她拒绝了。
王珂岚摇摇头,说道:“送佛送到西,可我王珂岚就这点能耐,只能把你送到这里。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他们还没到上战场替父亲报仇的年龄,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你走吧!我必须回家,就算家里有豺狼虎豹等着,也得回去。”
蒋芝堂长叹一口气,说道:“可惜我真不值得你这样做。我自作主张,把藏炮图烧了,只白白赔了许多好兄弟的性命。”
王珂岚安慰道:“也不能这么说,你至少知道了藏炮的大致位置,不就在紫阆山里的古坟场里吗?你们只要再加把油一定能找到它。希望我这辈子能到这门炮的怒吼声。”
王珂岚说完,头也不回转身钻进了身后的树林。
望着她纤弱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深处,蒋芝堂心如刀绞,不知道王珂岚将如何应对横亘在她面前的大灾大难。
真想劝她走,逃离这虎穴龙潭。可正如她说的,她的孩子们怎么办?
蒋芝堂过了界河才从高个子的口中知道法租界外的小饭馆里发生了什么事。
游击队员在日本人背后向法国人掷出了一串手雷,引起了他们的两方的乱战后,就迅速分成两拨,一高一矮两名游击队员想法淌过界河进入租界去救人,之所以要这样的角色配对,是因为在夜半时分,一高一矮有视觉效果,对自己人来说有较好的辨认度。其他人则留在小饭馆里和日本人周旋,别给他们顺利进入租界抓人的机会。
日本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欺骗的,几颗手雷只能引来短暂的骚乱,等他们清醒过来,他们一定会回过身来追寻肇事者,报复游击队。
果然不出游击队的预判,日本人和法国人互射一阵后,就马上主动后撤,脱离和法军的接触,开始在身后寻找游击队的踪迹。日本人心里虽然恼火法国人横踹一脚,且踹得生疼,但他们心里非常明白,法国人不过是沐猴而冠图虚名,打肿脸孔充胖子,并非心腹大患,他们真正的敌人是藏在暗处的中国人,无孔不入的游击队。
守在小饭馆里的游击队为了吸引日军注意力,在酒店外主动向日军发起进攻,最后又退回到酒店里防守,尽量搞大动静,结果赶来增援的日军越来越多,把饭店围得铁桶一样,这六个人的生死已经不是悬念,但他们的行动意义不小,为蒋芝堂逃出法租界寻得了珍贵的时间。
当日本人和法国人在租界门口干架的时候,租界里守在王珂岚家书房里的舒大勇已经打光了身边所有的子弹,这回下山,舒大勇多带了一盒子弹,还是不够用,现在的他只能对大摇大摆进门来的渡边上尉不断扣动扳机放着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