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六月十八日，星期一，晴。

刚刚送走最后一对戏水鸳鸯，陆北川就看到门口有一个脑袋鬼鬼祟祟的。

“你怎么来了，要进来就进来，要么就滚蛋。”

门口探头探脑的正是王凯。

终于等到陆北川发现自己，王凯一个闪身窜进来，好像怕被谁发现似的：“她不在？”

陆北川当然知道王凯说的她是指沈妍酥，但是故作听不懂。

“你说哪个她？”

“就那个啊。”

王凯双手十指张开，从胸前画个半圆，意图比划出一个山峰的模样。

陆北川有些好笑的看着王凯夸张的动作，不由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这位上了大学后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虽然长得一般，家里也没什么钱，但属于瘌蛤蟆干青蛙，长的丑玩的花那种，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但终归是终日玩鹰，最后被鹰啄了眼，被自以为真爱的公主玩了把背刺。

现在看来，王凯是早就有这方面的潜质，只不过是被高中枯燥的学习生活给压制了。

“兄弟，那位你就别惦记了，回头我赚了钱，请你去洗头房，让你开开眼。”

上一世，带着陆北川开眼的正是王凯，这一回，陆北川一定要把这个人情还上。

再说，那个年代，洗头真心不贵，五十块钱等价青春貌美，三十块钱尝试风韵犹存。

洗头房？

王凯听到这个一下子来了精神，2003年的冰城有一种神奇的场所，叫洗头房，传说中那里的技师有极为高超的技艺，最善于洗头。

那是每个心怀好奇的少年，都想去一探深浅的地方。

“真的？十八街的咋样，就东头第二家，那个‘振幅’你记得不？”

“振幅”是一位丰满靓丽红衣女郎的绰号，王凯给起的，他说人家走路的时候，左右两半屁股扭来扭去，像振幅一样，极有规律和美感。

陆北川一直认为王凯有可能是被埋没的某种人才，能把物理术语用在形容屁股上……

绝绝子。

“行，你要喜欢，咱们就去那个洗头房。”

“什么洗头房？陆同学，你要去洗头吗？可以带上我吗？”

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凯回头看到毕生的一幕。

阳光透过旅店贴着欢迎光临的双开玻璃门，映射在林楠汐身上。

女孩今天穿印着褐色泰迪熊的白色体恤，深蓝色百褶A字半身裙，斜挎一看就是名牌的老花手袋，露出的一截小腿裹着米色蕾丝薄袜，脚踩裙身同色小皮靴，阳光透过发梢散射的余晖，让王凯眼珠子瞪得滴溜圆。

“林……林楠汐？！”

高中三年，林楠汐虽然没和王凯说过一句话，但是起码也是知道他的。

“你……是王凯吧？你好。”

说完，直接越过对方，走到陆北川旁边：“陆同学，我刚刚听你说要去洗头，在哪里，可不可以带我去？”

带个屁，陆北川心中吐槽，带妹子去洗头房，谁给谁洗？

“你听错了，我刚刚说的是班级聚会。”

陆北川看向王凯：“王凯，对吧？”

“啊……对，是的，聚会。”

王凯依然是一脸懵逼，他心中有一万个为什么。

林楠汐，这位冰城一中的白月光为什么会在这？

一个小旅店里边？

还有，她什么时候跟陆北川这么熟的？

这女孩上高中的时候，和班里的女同学都不怎么说话，更别提和男同学了。

还有……

她刚刚竟然跟自己说话了？！

我特么是不是做梦呢。

“啊……嘶！”

陆北川看向突然惊叫出声，呲牙咧嘴捂着手臂的王凯：“你犯病了？”

“没没没，手臂抽筋了，有点疼。”

特么的，不是做梦！

王凯暗暗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拧紫的手臂，心中一万头草尼玛奔袭而过。

“哦，”林楠汐好奇的看了一眼作怪的王凯，注意力转移到陆北川身上：“什么时候聚会，你去吗？”

“我？”

陆北川摇摇头：“我不去。”

这次同学聚会，郭晓鹏为了展示他老子的经济实力，在聚会刚开始就喊出了郭公子买单的口号。

整个场子，就是大家围着几个学习好的，还有郭晓鹏拍马屁，陆北川还不如在旅店听交响乐呢。

林楠汐没有问原因，只是跟着点点头：“嗯，那我也不去，所以我们等会去哪玩？”

王凯本想发表一下意见，但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哪也不去，看店。”

“我小姨呢，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看店，你带我出去玩。”

陆北川依然摇摇头：“你不用给她打电话了，昨天我们去看电影的门票，她不给我报销，我已经没钱带你出去玩了。”

“那如果你有钱了，是不是就可以带我出去玩？”

“你们俩……去看电影了？！”

林楠汐的关注点和王凯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一条线上。

陆北川没有搭理王凯，他已经决定以后带他去洗头，只要干成了这件事，其他细节，兄弟不会在乎的。

“理论上，有钱的话，可以带你出去玩。”

bia叽。

林楠汐打开老花袋，随手取出十几张老人头拍在柜台上：“我只有这些，够吗？”

够吗？

太够了好吧。

2003年，蓝色纸币还没有彻底退出市场，红色老人头相比之下还是比较少见的。

十几张鲜红的钞票，晃瞎了王凯的钛合金狗眼。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钱。

陆北川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是他现在兜里可就只有二百多块钱。

“小姨，我在旅店……嗯嗯，好的。”

粉红色摩托罗拉翻盖手机，陆北川和王凯只在广告里见过。

十五分钟后。

三人离开亚朵旅店，陆北川走在前面，身边是林楠汐，最后边跟着王凯，这家伙一步三回头想要看点什么，却又害怕被发现，瞄一眼就立马转回来。

聪明的陆北川，从抽屉里取走一百块钱，计划用作今天的开销。

虽然里面有自己的五十块，让陆北川有点不爽，但是也有沈妍酥的五十块，这就让陆某人很开心了。

“我要辣条。”

“不行。”

“那我要摩天轮。”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去了摩天轮，害怕高不敢睁眼睛，然后还是想骗我辣条吃。”

林楠汐认真的看着陆北川的眼睛，疑惑问道：“陆同学，原来你这么聪明……可是为什么每次考试都考不到第一？”

陆北川冷哼，好男不和女争。

王凯诺诺的跟在身后：“川哥，你们要去哪？”

自从陆北川答应他要带他去洗头房洗头，他就甘做小弟，改口川哥。

陆北川知道王凯的意思，那就是能不能也带上他。

但是带上的话，岂不是还要多花一个人的钱？

“你不是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吗，香格里拉可是五星级酒店，你不去捯饬捯饬？”

赶走不情不愿的王凯，陆北川和林楠汐乘坐公交车，直奔冰城游乐场。

“陆同学，你可真幸福，每天都能坐公交车，这车坐着真舒服。”

林楠汐很享受晃晃悠悠的公交车，迎面的风，比小金人里的空调舒服多了。

陆北川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的教导：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