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知道的真相

道门之中,全真教是不允许吃肉的,正一教则不忌荤腥,但也不允许吃牛肉。

看张半仙大块吃着牛肉,满嘴流油,绝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庄子昂饿得不行,也夹起面条,大口吃了起来。

筋道的面条裹着汤汁滑入胃中,暖洋洋的。

这一刹那,他心中感慨,面条真好吃。

幸好没有死在昨天。

庄子昂感觉,这汤底的滋味,很像奶奶的厨艺。

想到乡下的爷爷奶奶,再想到自己的病情,他的视线,不由得模糊了。

病发之时,应该怎样面对两位老人?

“不就是吃你碗面吗?你至于心疼得掉眼泪?”张半仙撇了撇嘴。

他不情不愿地夹了几片牛肉,放进庄子昂碗里。

又有些舍不得,夹了一片回去。

庄子昂嗓音悲凉道:“我要死了。”

这段时间,这个秘密压在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如今面对一个陌生人,却忍不住想要倾诉一下,让自己好受一些。

“死了好呀,我刚才就看了你是短命相,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张半仙非但没有安慰,还跟说风凉话一样,将面条嗦得滋滋作响。

庄子昂以为他不信,认真地说:“我确诊了癌症晚期,差不多还能活两个多月。”

张半仙依旧无动于衷,面不改色道:“等你死了,需要帮你做个水陆道场超度吗?我收费很便宜的。”

“喂,你这人有没有一点人情味?”庄子昂气恼。

“每个人都是要死的,又不是只有你独一份,你嘚瑟个什么劲?”张半仙淡漠地说。

庄子昂刚才眼泪都快下来了,在他口中,却成了“嘚瑟”。

这人指定脑子有毛病。

再跟他讲死亡这件事,无异于对牛弹琴。

庄子昂问出憋了一路的疑惑:“你怎么知道吹起那首《梦蝶》,我就会回来找你?你是不是认识小蝴蝶?”

张半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盯着他的手腕问:“手上的红绳呢?”

“还给她了。”

前天在河边草地,庄子昂将那红绳当作发带,系在了小蝴蝶的麻花辫上。

张半仙目光一变:“你上次让我解签,就是为了找人,看来你如愿以偿找到她了。”

“是啊,她回来了。”庄子昂点点头。

“重逢,意味着又要面对下一次分别。”张半仙叹息。

庄子昂眉头一紧,这人说话是真不中听。

我用得着你提醒吗?

他忍住甩袖子走人的冲动,放低姿态:“你教我那首曲子吧,我觉得真挺好听。”

张半仙果断摇头:“不能教,那是在害你。”

“一首曲子而已,怎么会害我?”庄子昂惊讶。

“从你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便已入了梦中,生离死别,一似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这老骗子说话,让人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庄子昂有没有做梦,自己还能不知道?

用力掐一下大腿,明明就特别疼。

“谢谢你的面条,等你知道真相以后,我怕你承受不住,到时候你还愿意学这首曲子,再来逍遥宫找我,不过要收费的。”

张半仙将面碗一推,扛起包袱,拿起幢幡,抬步走出面馆。

苍凉的夜色下,他瘦削的背影,飘然如风。

他吟诵着一首词,随着夜风,传入庄子昂耳中。

濯足夜滩急,晞发北风凉。

吴山楚泽行遍,只欠到潇湘。

买得扁舟归去,此事天公付我,六月下沧浪。

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

……

后面的句子,渐不可闻。

“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庄子昂轻声重复了一遍。

一个大大的问号,在心底升起。

到底还有什么真相,是自己不知道的?

张半仙说的入了梦中,又是什么意思?

庄子昂拿出手机,搜遍全网,也没有搜到一首叫《梦蝶》的道家祭祀曲。

这老骗子,满嘴胡言乱语,肯定是在忽悠人。

不过那首曲子,是真的很好听。

可惜他当时回头太早,没能听完整。

他也不是什么过耳不忘的音乐天才,能够复刻出来。

算了,别想那么多,跟一个骗子计较什么?

回到出租屋,夜已深沉。

庄子昂简单洗漱一下,便早早入睡,对明天充满期待。

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枕边的手机铃声大作,将庄子昂从梦中唤醒。

来电的正是他心心念念那个人。

“喂,大懒猪,起床了,咱们今天不是要出去玩吗?”

“小蝴蝶,你到哪了?”

“门口啦!”

庄子昂连忙爬了起来,套上衣服,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便去开门。

门前的小蝴蝶如一尘不染的仙女,笑容干净澄澈。

她手里提着袋子,是给庄子昂买的早餐。

“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洗个澡。”庄子昂说完溜进浴室。

自己刚起床的样子,一定很丑的。

被小蝴蝶看到,会不会影响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男生洗澡的速度都很快。

一般来说,就是把身体上有毛的地方,好好搓洗一番就行,其他地方基本不管。

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庄子昂从浴室出来,身上残留着沐浴露的香味。

小蝴蝶坐在沙发上,小腿晃晃荡荡。

看见庄子昂,她甜甜一笑:“大笨蛋,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不用的,我头发短,很快就干了。”庄子昂有些不好意思。

“头发湿着,会生病的。”小蝴蝶固执地说。

庄子昂只好乖乖坐到沙发上,虽然他现在一点也不怕生病。

小蝴蝶将吹风机插上电,先在自己掌心吹了吹,试了下温度,才开始帮庄子昂吹头发。

温暖的风,吹在庄子昂乌黑的头发上。

他的心,也变得特别温暖。

长这么大,除了理发师,还没有别人帮他吹过头发。

小蝴蝶的动作很轻柔,指尖在庄子昂的发间穿梭,将头发分出清晰的纹路。

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庄子昂的目光平视,刚好到小蝴蝶齐胸的位置。

阵阵幽香,直往鼻孔里钻。

透过衬衫领口,隐隐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肌肤。

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少年,哪受得了这个?

鼻孔中一阵痒,滴滴温热的液体坠落。

“啊,你怎么又流鼻血了?”小蝴蝶大惊失色。

庄子昂连忙捂住鼻子,冲到水龙头下清洗。

这一次流鼻血的感觉,跟以前每次都不一样。

应该不是因为身体有病。

而是动了凡心。

阿弥陀福,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