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九月二十七日。
明天就是周六,然后周日,然后国庆!
耶!整整八天假!
温甜兴奋的跑起来,蓝色小裙子随风摆动,蓬松松的留海儿跟着马尾一起往后飞扬。
“温甜!等等我们——”
几个女孩子跑上来。
温甜回头,“你们快来,明天不上学哈哈哈!”
这几个都是舞蹈班的女孩子,跟她很要好,上来就问,“温甜,我们听说杨慧慧欺负你?走,我们找她去!”
温甜点头,“走!”
狭窄的小过道里,几个五颜六色裙子的女孩团团把一个短头发,穿短裤的女孩围住。
“就是你欺负的温甜?找老师告的状?”
带头的女孩子质问。
杨慧慧哪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哭了,“我没有,我没有……”
温甜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说,“你就有!你还说我是狐狸精勾引你男朋友!你还总是背地里骂我,还跟老师告状,我告诉你我可不怕马春芳!我妈可是教导主任!你小心我让你上不了初中!”
她小脸一仰,狐假虎威起来,管它呢,总之干架肯定是说的越狠越牛逼越好。
杨慧慧吓得只敢哭。
温甜心满意足,“我懒得搭理你,总之你以后要是再敢欺负我,我就让我的好姐妹过来揍你!让我妈把你学籍退了上不了初中!”
想了想,觉得还不够牛逼,温甜又补充道:“我还有个哥哥,他对我特别特别好,他在青蛙大学读书,你再敢说我坏话,他就不准你上青蛙大学!”
说完,温甜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杨慧慧要是上不了青蛙大学,那不就只能去北大了吗?那自己也是要去北大的呀,那不就又和她一个学校了吗?
那可太讨厌了!
于是温甜又道:“即使你上了青蛙大学,我就让他把你扔到蛤蟆池里!”
杨慧慧耸了耸肩膀,她怎么觉得温甜口齿不清啊?清华大学跟蛤蟆池有什么关系。
这边温甜看她害怕的表情,觉得自己打了胜仗,秉承着气度,她摆摆手不追究了。
“走吧,我请你们吃小布丁!”
说着,几个女孩像五颜六色彩虹似的飞奔在秋日铺满银杏落叶的小路上。
下午只上到四点半就放学了。
温甜在校门口等了片刻,没人来接她,她只能跟着小学路队走回家。
然而刚到绿色的铁门口,她就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
“温军华你这个天杀啊!你去把那钱给我要回来!你去啊!否则我们现在就离婚!离!”
“离婚?好啊!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女孩甜甜的笑靥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绿铁门把手上的指尖忽然冰凉无比。
她双腿哆嗦起来,肩膀上被打的痕迹愈发隐隐作痛,脑子很乱很乱,她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又在吵什么。
温甜就在门口站着,直到里面的争吵声音渐渐小了,她才敢拉开把手走进去。
客厅里,温军华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看见温甜进来,眼神冷漠地像是看空气一样。
主卧里传出来王淑仪呜呜咽咽的哭声,温甜吓得赶紧跑回房间把门紧紧关上,然后背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
心脏疯狂乱跳,温甜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
她就这么一直坐着,地板上的凉意像头怪兽似的把她小小的身躯都吞噬掉,不知过了多久,温甜听见肚子在咕咕乱叫。
腿已经坐麻了,费力站起来后,她爬在枕头上哭了,过了一会,温甜红着眼睛去翻书包里的淡紫色本子。
她打开第一页,在粘贴着君寻神光人像的下面画了一个哭泣的表情,然后写“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又吵起来了,我好饿啊。”
门突然被打开,温甜吓得面如土色。
看到是王淑仪后,她松了口气,上前抱住妈妈后,忍不住哽咽出声。
“妈妈,怎么了?怎么又吵架了?我好饿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都不知道你爸那么没良心的都做了什么事?!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娘俩,他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一丁点……”
王淑仪抱着温甜边哭边骂。
然后她又埋怨道:“都怨你不是个男孩!我也真是命苦,以前怎么都怀不上,好不容易怀上了,还是个女孩,这才留不住你爸的心,你迟早会嫁出去,以后留我一个人可怎么办?”
因为怀不上孩子被婆婆数落的怨怼,因为生出来是女孩时丈夫失望的表情,还有温军华竟然为了温凯把整整六万借给了许家,所有的痛恨全部爆发。
王淑仪哭着锤女孩的后背,“都怨你!你要是个男孩我不至于活成这样!要不是我当时非要生下你,我就不会伤了身体这么多年根本怀不上!”
温甜紧紧抱着王淑仪,躲也不躲,她哆嗦着声音,“妈妈,我不嫁人,我不嫁人,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赚钱,等我以后赚钱了我养你,我给你买裙子……”
她哭的有点呼吸不上来,耳朵嗡嗡嗡乱叫,泪水一道一道把整张脸都浸湿,温甜用尽全身力气抱着王淑仪,她怕生怕自己少表达了半分爱意,少用了半分力气,或者说错了什么话,王淑仪就不要她了。
“妈妈,真的,我会好好跳舞,好好学习,我会考上好初中,好高中,然后像许嘉怀一样考上最好的大学,我会成为你的骄傲,我真的,我才不喜欢爸爸,我只爱妈妈,我以后要赚很多钱给妈妈……”
王淑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心疼地抱着温甜失声痛哭,嘴里还是骂着温军华不是人。
那晚温甜饿着肚子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淑仪就把她拉起来。
“温甜,我们走,这日子谁爱过谁过去,我们走,让那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自己过去,就是死在房子里也让温凯回来给他收尸!”
温甜迷迷糊糊的被王淑仪带出了家门,那是印象里她第一次坐火车。
一排排通明的黄灯把视线模糊的不像话,温甜还没来得及看铁轨长什么样,王淑仪就把她带上了站台。
“呜呜——”
鸣笛声响起来,绿皮车一节一节从小小的身躯前疾驰而过。
温甜打了个寒噤,秋日的凌晨好冷好冷。
“走,上车,上车上妈给你买香肠吃,我们去你外婆的家,哼,等妈生出来儿子,我看温军华不哭着屁滚尿流着来求咱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