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怀慢慢蹲下，指尖点了点她的留海儿，“所以你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吗？”
“我不该给你添麻烦。”
“不是。”
许嘉怀深呼一口气，神色认真起来，“你现在还小，可也已经慢慢长大了，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是什么行为，去不了音大附中，就是你自己要承担的后果。”
“嗯。”
温甜点头，“我不上学了。”
她不想去那个什么学费昂贵清远中学，也不想再回鲁阳，大不了就不上学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上学你准备干嘛？”
“我去赚钱，我赚钱给你上学，我给你买好吃的，还有你喜欢的周杰伦的CD，我给你买好多张，然后再给你买一个像赵暖暖家那样的电视，你不用出去兼职，你就坐在家里看CD。”
许嘉怀被她逗笑，上一秒还严肃的神情下一秒就破功了。
笑了一会，他看着温甜认真的神色，慢慢敛住了笑容，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温甜是很认真的在讲这句话。
胸口心脏忽然疼了一下，他顿住神色，漆黑的瞳孔映照出女孩认真的表情，心跳好像慢了几拍，一股暖流像夜间潮汐随着晚风不断泛涌。
少年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他眼神避开温甜。
半晌，他轻轻抱了抱温甜。
无人看见处，他鼻头有些发酸。
“你又不听话了是不是？小鬼，别说这些傻话，哥哥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留在BJ念书，好好念书，和其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哪怕有一点小烦恼，也只是有几道数学题不会而已……”
……
他和温甜的东西并不多。
有的也只是温甜的一些衣服和玩偶，许嘉怀的东西大多都放在学校了。
但仔仔细细收拾起来，五楼却也来回搬了两趟，秋初的晚上依旧闷热。
路灯下，温甜看见许嘉怀热的脱了衬衫，露在背心外面的肩膀出了一层汗，顺着灯光往下流。
“累不累？”
“不累。”
“我们今晚先住宾馆。”
“嗯。”
许嘉怀做完这一切后，给秦老师打电话，“喂，老师，我们已经搬完了，我把地板都给您又擦了一遍，很干净您放心，钥匙我放在门卫那里了，这段时间真是感谢您。”
“啊？怎么这么快？哦哦，好好好，找到新房子给老师发个消息哈。”
“好。”
还是那个长长的天桥，许嘉怀拉着行李箱，一手一个打包提着，这些东西堆起来比他人还高。
街上很静。
温甜只拿着拿着那个紫色手账本，“哥哥，我帮你拖行李箱吧。”
“你拖不动的，乖乖走路，很快就能到宾馆了。”
温甜抿唇，“那我要拿一个玩偶。”
她说着，拉许嘉怀停下，解开比行李箱还大的包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兔子玩偶。
“你干嘛？”
“不是你说的吗？我把我的玩偶搬出来多走走，别人怎么知道我有这么可爱的玩偶？”
许嘉怀笑了一下，等她把兔子玩偶拿出来后，才重新拉上往前走。
已经十点四十六分了。
温甜一只胳膊夹着淡紫色封皮的手账本，另一只抱着兔子玩偶，路灯把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哥哥，你看过那个电影吗？”
“什么？”
“要是现在有盆绿植，就和电影里的那个画面一模一样了。”
许嘉怀立即想起，“你说的是《这个杀手不太冷》？”
“我也不知道，以前我哥看的，我觉得里面女主超酷。”
温甜蹦了一下，开开心心地往前走。
“高架桥上走着呢，别蹦来蹦去的。”
许嘉怀腾出来一只手把她拽回去。
钱包里只剩二百七十五块钱了，许嘉怀有点笑不出来。
“小鬼，你都不问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吗？”
温甜回头，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甩了一下，“你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那大可不必，万一哥哥混得不好，住桥洞怎么办啊？”
温甜耸耸肩，本来想接话，可想了想还是换了一种说法，“不会的，你这么厉害，才不会呢。”
许嘉怀低头笑着把包往肩头上扛了扛，灯光把他额头上的汗珠照的格外清晰。
长长影子的也跟着他们脚步匆忙地往前走，往前走，忙着长大。
在夏天的尽头，他们顽强地成长，顽强地在BJ这个繁华大都市生存。
少年变成了男人，小女孩变成了少年。
迎难而上，是他们都相信明天一定会好……
那晚他们在一个略显简陋破旧的宾馆落了脚，许嘉怀的钱就只够开一间房。
推门而入的那刻，两个大包把男人的胳膊上勒的全是红印子。
他呼了口气，“小鬼，要不要跟哥哥住一间将就几天啊？不过你别跟我抢地板，铺个席子，地板上睡着最凉快。”
说完，他把东西整理好，拿出那个学校旧货市场上淘来的胶凉席，随便洗了脸，像是没了全身的力气躺在胶凉席上四脚朝天喘着粗气。
房间里只有一个白色大床。
“小鬼，赶紧洗漱完关灯睡觉。”
许嘉怀把席铺在角落，说完这句话就累的把眼睛闭上了。
温甜洗漱完的时候，看见许嘉怀已经完全睡着了。
十二点半了。
温甜从来没有这么晚睡过，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但她总觉得今天还少了点什么。
紫色手账本被她翻开，温甜趴在床上拿笔小心翼翼就着灯光写——
“跟你一起的话，住桥洞也会很快乐。”
想了想，她又写上日期。
2010年9月23日晚上12:30。
哦，不对，应该是2010年9月24日凌晨0:30。
温甜划掉上面的日期，重新写了一遍，合上本子的时候顿了很久。
发呆半晌后她又重新打开那一页。
“晚安哥哥。”
“早安哥哥，哥哥，我是9月24日最早跟你说早安的人……”
这一页，她写了格外多的字。
哪怕灯亮着，许嘉怀已经睡着了，什么也没盖，就躺在角落里像个流浪汉似的睡着了。
温甜把本子小心放好，拿了那个兔子玩偶放在他旁边，然后把床上的被子扯下来，抱着那团比她人还大的被子走到角落里，然后每一个动作都跟电影慢放似的把被子盖在许嘉怀身上。
她生怕把许嘉怀弄醒。
做完这一切后，她从包里把那个草莓色的大玩偶熊抱出来放在床上，抱着玩偶熊睡下了。
灯被熄灭，屋子里暗成墨蓝色。
“晚安。”
少女闭上了眼睛，“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