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米沾了白酒的味道。
已然酒过半巡。
许强把话说明白了，“老温，嘉怀这孩子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吧？你就说咱们镇子上几百年才能出来来这一个上学上出来名堂的？人老师都说了要是能赢了比赛，嘉怀没准以后有机会能去国外发展啊！老温，你把你那笔做生意的钱先借给我，等嘉怀暑假了，我让他给咱甜甜辅导一暑假的作业成不？”
温军华把酒大力咽进去，“老许，我就问你一句，嘉怀不比这个玩意能不能上大学？就退一万步讲，嘉怀平平安安的，可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弟妹是盼了多久才把那六万块钱盼归来，我家甜甜先天性的病啊，再拖下去万一出了个什么事，我和淑仪就这么一个闺女啊……”
许强握了握酒杯，白炽灯泡的影子在杯子里晃晃荡荡，他忍不住抬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阴狠毒辣的表情。
这表情一瞬而过。
“军华，”许强把声音压的很低很低，“你别忘了你可不是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你忘了凯凯了？凯凯现在工作不容易，现在正是需要提拔的时候，我们科室恰好就缺一个，你不想让凯凯以后能吃公家饭啦？女孩儿嘛，迟早是要嫁人的，甜甜这不没事嘛，你说这凯凯要是吃上了公家饭，那甜甜以后还能找不到一个好婆家？”
温军华喉结微动，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厨房那里去瞟，他怕王淑仪听见这话。
他前妻早亡，留下了个男孩，后来和王淑仪又生了温甜，可温甜先天就带了听障问题，医生说造成听力障碍的恐怕是大脑里的问题。
许强眼皮动了动，亲自上前给温军华倒了杯酒，“军华啊，我也是真没钱啊，我才坐上书记的位置，我是没办法啊，你也不希望这六万块钱全砸在一个女娃儿身上吧？”
温军华沉默着，似乎被戳中了心事，怔怔地把酒杯放在桌边上。
……
静谧夏夜街边的小卖部前，灯泡光芒透过树荫晕染了满地的澄澈。
少年又高又身姿挺拔，他穿着休闲的体恤儿，白色短裤松松垮垮，慵懒又干净，灯光映衬下发丝泛着光，他眉眼含着笑，容颜好看的像是漫画里的男主角。
许嘉怀笑着慢慢蹲在温甜跟前，同她平视，“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上学的？”
温甜咽了咽口水，一下子少年的容颜放大在跟前，他生了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鼻梁挺拔漂亮，温甜盯着他的唇看，觉得此时此刻有点像漫画特写。
“那倒不是。”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的。
“那是为什么呀？”
大概是太久没从学校出来接触新鲜事物，许嘉怀对所有三点一线之外的东西都格外贪恋。
他很有耐心地同温甜说话，“那是为什么不想上学呀？”
“嗯……因为杨慧慧的男朋友跟我表白了，但是杨慧慧说是我甩了张宇，勾引的她男朋友，可杨慧慧昨天和张宇一去小卖部买小布丁被我看见了，我觉得很讨厌。”
许嘉怀再次愣在原地，然后瞬间来了兴趣并且立即分析出了逻辑，“所以你是被那个杨慧慧背刺了才不想去上学的？”
温甜抿唇，“那倒也不是。”
许嘉怀眉梢微扬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以前张宇都是给我买小布丁的，他说过只给我买小布丁，以后再也没人给我买小布丁了，不过杨慧慧的男朋友也给我买，但是我才不会和他在一起。”
温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很想倾诉，还是跟一个不认识的大人，不过……她咽了咽口水，这个大人真是好看呀。
许嘉怀有点想笑，顺着问下去，“那你为什么不会和他在一起啊？”
温甜小脸一仰，很有原则，“因为我从来不谈二手的，我喜欢我是别人的初恋。”
“……”
小卖部的灯泡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街头上陷入了黑暗。
许嘉怀下意识地把温甜往他这边拉了拉，然后带着她往有月光的地方走，然而下一秒，灯泡又亮了。
“看见没？灯泡听了都震惊了。”
许嘉怀很后悔跟温甜搭话，他觉得自己会被这小朋友带坏。
“你小小年纪的怎么什么都懂啊小鬼？一天天上学净学些什么？”
温甜抬头看了看被他拉着的手，脸“哗”的就红了，她想起来昨晚看的漫画里男主角就是这样拉着女主角的手在街头上走。
只不过……
她又低头去看地上的两个影子。
女主角好像没有那么矮……
温甜仰了仰头，不甘心地踮起脚。
许嘉怀把她按下去，教育道:“听着啊小鬼，你才六年级不到，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话全部告诉你爸妈吗？”
温甜视若无睹，两只手拉住他的衣袖，“我听说你学习特别好，能考到青蛙大学？”
“青蛙大学？”许嘉怀以为只是小女孩口齿不清，“还行吧，你也想考啊？那还不想上学？”
温甜把头摇的跟个波浪鼓似的，“不想，青蛙大学太难听了，我很害怕青蛙蹦到我脚上，估计青蛙大学里遍地都是青蛙，我还是考北大吧，北大这名字听着还行。”
许嘉怀忽然听懂了，因为他们当地人的口音读清华，读快了就会成青蛙，这小鬼估计一直听的都是青蛙大学。
他憋着笑，也没解释，“好啊，北大就在不远处，你好好学习，去北大，这名字好听。”
温甜懒洋洋走着，“可是我真的不想上学了，听说你被保送了，那怎么才能保送啊？能不能直接把我从小学保送到大学呀？”
许嘉怀噗的一声笑出来。
“能。”
“真的？”
温甜眼睛亮了起来。
许嘉怀笑着，声音慵慵懒懒，“至少语数英都得一百分吧？”
温甜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把许嘉怀拉到一边，“你帮我个忙吧求求你了哥哥。”
说着她把一张折的皱巴巴的英语试卷递给许嘉怀，许嘉怀摊开一看，红笔大写的“26”。
额。
“所以这才是不想上学的原因吧，今天二十七号，再过三天就开学了，真厉害啊小朋友，一张试卷藏了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