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南下魏境

大野泽,位于魏地昌邑县(巨野县)北十里处,其东北—西南向,南北三百里,东西百余里,这一烟波浩渺、绵亘数百里的巨泽,自上古大禹治水便已存在于世。

据《尚书•禹贡》记载“大野既潴,东原厎平”意为活水也。

更有《尔雅•释地》载:“尔雅十薮,鲁有大野。”把大野泽列为古十大湖泊之一。

北宋大臣韩琦曾这样描述:“巨泽渺无际,齐船度日撑。渔人骇铙吹,水鸟背旗旌。”

通过韩琦词句描述,由此可见古大野泽地域之广阔,水势之浩瀚,可与洞庭湖、鄱阳湖相比。

大野泽除广阔浩如烟海的地理特征之外,自有史以来,大野泽也发生过诸多脍炙人口的典故趣事。

春秋时鲁哀公西狩获麟,孔子绝笔于获麟的典故便与大野泽有关。

传说上古蚩尤大战黄帝,战败被杀,身葬两处:一葬大野泽南岸,一葬大野泽东岸,故而此地亦有蚩尤坟传说。

后来汉初三大名将之一的梁王彭越,少时常渔大野泽中,为群盗,秦末大乱时,聚豪杰于大野,起兵诛秦,后投靠刘邦以大野泽为基游击楚国后方,发生著名的彭越挠楚典故。

后世著名的《水浒传》中的梁山泊便是大野泽沧海桑田变化遗留后的部分,由此可见大野泽之巨。

古话云,湖大为泊,泊大为泽便是此理。

从邯郸出发,每日行军八十里,过东郡濮城(濮阳)涉冰渡河,一连三日一路向着魏国东部行军的夏元所部,此刻终于离开秦国,正式进入魏国境内。

一路所来,数千骑兵甲士,万马奔腾的场景,令魏国边境军民闻风丧胆。

听闻有秦军打来,大河沿线的魏人拖家带口,收拾家资如鱼跃大河般,尽数逃往大野泽中躲避战乱。

自古以来,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对魏地百姓来说,他们宁可面对平时凶神恶煞的大野盗贼,也不愿面对从河北而来的秦军。

面对秦魏两国隔河对峙的大争之战,凡身处战乱中的百姓,为了避难家破人亡的悲剧,能逃的几乎全逃了。

各地逃难的百姓如江河入海一般,蜂拥而至,汇集逃入大野泽之中躲避。

夏元一路走来,只见身处两军对峙的战区地带,荒草纵生,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百里不见人烟。

秦军不来时,大河两岸的百姓要面对魏军的征兵抓丁,凡是壮年劳力,没有幸免几乎全部被魏军抓入军中修筑工事,或作为抵御秦军的炮灰。

等魏军走了,秦军来时,身处战区的百姓也没的好。

重则被些许桀骜不驯秦军杀良冒功,轻则被秦军抓了小夫、操徒,出一身牛马之力,最终累死前线。

故而已经有了经验的魏人,这次学精明了,刚一收到风声,便立刻拖家带口的逃进绵延数百里之巨的大野泽中躲避战乱。

在这兵荒马乱人心惶惶,杀人盈野的时代,大野泽这处平常群盗聚集之地,如今反倒成了魏人心中的安乐窝。

这让一路走来,没能在魏地抓到小夫、操徒的秦军颇为不爽。

原本打算南来后,用魏地操徒将从河北征发来的操徒换掉,放河北操徒回乡春耕。

可现在秦军于魏地一无所获,河北操徒肯定是不能放了,只能继续跟着大军一起南下。

渡过大河后,沿着大野泽南部边缘行军的秦军,已经杀了不少不长眼的大野群盗。

这些群盗不知是因为没粮饿疯了,或是真的胆大妄为,竟然敢在秦军过兵的当下,从大野泽中出没袭击秦军运粮辎重部队。

面对群盗胆大包天的挑衅举动,秦军自然不会客气,一路所来杀的群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秦军狠辣下手一番震慑后,剩下的群盗学乖了,面对秦军过境的兵马,只是藏匿在芦苇荡中偷偷注视目送,却无人再敢上前抢粮。

此刻,正有一大队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骑兵走在大野泽边缘的阡陌道路中。

这股骑兵或步行或策马,轻松惬意的走在路上,一路谈天说地,完全不将大泽中的群盗放在眼里。

更有些许骑士的马鞍上挂着血迹斑斑的头颅,随着战马悠闲走动,头颅上下起伏颠簸。

这一幕令躲在大泽中偷偷注视的群盗看着毛骨悚然,心寒胆战!

这群膀大腰圆,气息彪悍,装备精良的骑兵,在沿着蜿蜒曲折,凹凸不平的道路行军一阵后,在一处稍微平坦的台地上停止下来,趁机歇息。

在野泽群盗的眼中,这队骑兵明显与昨天过去的一队骑兵不同。

这队骑兵的军马更加高大威猛,且队伍中马比人多,有的骑士一人两马,有的骑士一人三马,且后方还有数百辆骡马拉动的辎车。

若有懂马的人在此便会一眼看出,这些骑兵胯下的军马并非矮小的秦马,而是来自北地或辽东地区的辽地骏马。

这种辽马因地处高寒地区,天生长的就比秦马高出一半的个头,且毛发密长,能披挂荡胸等马甲,是马军中不可多得的上等战马。

群盗中自然是没有这等善于识马的能人异士,故而无法猜出这队骑兵的来源,只能大致猜测应该不是来自关中。

藏匿在大泽中的群盗,分为数伙不同地域的盗贼,各自数十人或百人一伙,趴在布满积水泥淖的芦苇荡中。

看着这队装备精良的骑兵,眼神中充满羡慕贪婪。

“仲,看到了吧,这可都是上等的良驹,若能盗得一匹,运去楚国贩卖了,起码可得万钱啊!”

芦苇荡中一名身材瘦小的盗贼看着身旁下颚长髯,披头散发,浑身长满腱子肉的桀骜大汉,激动地说起提议。

这名被称为仲的桀骜男子,听闻瘦小盗贼所说,颇为不满的瞪了其一眼,尔后发出如豺狼一般的低沉声音:

“野芦,你若想死可别拉着我。

这队骑兵,虎口老茧密布,抬手行走间,看似悠然随意,但实则眼神随时都在警惕四周。

举手抬足间手不离兵三寸,脚步幅度微小,这是做好随时暴起杀人的准备。

不难看出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悍卒,你若想死大可试试。”

“哼!你不去我去!”见桀骜男子将这队骑兵描述的如此危险,已经被利欲冲昏头脑的瘦小盗贼根本不信。

反而颇为不满的撇过桀骜男子,带着几名同样意动的盗贼悄悄向前摸去。

桀骜男子见此人根本不听自己劝说,也不阻拦,而是任由其离去。

“仲,你说这队骑兵很危险,野芦这么鲁莽会不会给咱们招来大祸,要不咱们现在就退走吧?”

在瘦小盗贼带着几人离去后,剩余留在桀骜男子身旁的几名盗贼瞬间怕了,想要劝说桀骜男子带领他们趁机逃走。

闻几名伙伴的说词,桀骜男子眉头一皱,转身看着剩余几人道:“我彭越一生光明磊落,受兄弟们拥护爱戴,靠的就是忠义之气。

今日野芦不听我的,那是他的事情,可我不能不讲义气,明知兄弟将有危险,而弃之不顾,抛下兄弟自己活命。

此非大丈夫所为也!

你们莫要再劝,若待会野芦事成只是虚惊一场,咱们便一起撤走,若野芦暴露,身陷险境我等自然要将他们救回来。”

听到彭越的豪言壮语,几名胆小的盗贼已经控制不住开始腿肚子发颤。

想到那骑士马鞍上挂着的滴血头颅,几人愈加觉得头皮发麻,要不是彭越以往的威信压着,说不定早就拔腿逃了。

且说五名盗贼在名叫野芦的瘦小盗贼的带领下,借着芦苇荡的掩护,悄悄向着芦苇荡边缘蹑手蹑脚的爬去。

在行走至离芦苇荡外面骑兵还有三十步距离之际,几名盗贼皆屏气凝神,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机会。

不过一会机会来了。

有两名挎弓佩剑的骑士,各自牵着一匹军马走至离盗贼不远的地方,拿出毛刷,打起一桶泽水,给岸边的军马洗刷起身上的泥泞。

此刻五名盗贼距离军马只有二十步的距离,军马身旁只有两名骑卒,其余大队骑兵皆在距离此地七十步距离的台子上趁机歇息。

察觉到机会不容错过的瘦小盗贼当即决定先下手为强。

只要他们快速上前解决掉两名骑卒,牵着军马跑进大泽中,不熟悉大泽地形的骑兵纵是追来,也只能望泽兴叹。

瘦小盗贼一番眼神交流,便带着众人偷偷向前摸去。

十五步!

十步!

五步!

就在几名盗贼忍着心中的激动即将上前之际,却不想意外突发!

在盗贼眼中台子上一只毛发黝黑几乎遮挡双目,身如虎虫一般的异兽好似察觉到什么,突然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看着这一幕,心中祈祷,这从未见过的异兽发觉不到自己时。

却不想原本平静的异兽突然毛发倒竖,一副睚眦怒目圆睁的凶恶表情,朝着他们所在的芦苇荡嘶吼起来!

“汪汪汪!!”

“汪汪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