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邯郸秦营

秦王政二十二年丙子、丑月,坐落于天下之脊太行东麓的邯郸城正是一年大寒之季。

季冬丑月之初,暮色覆盖苍穹,寒雪纷纷,落落不绝的大雪,粗暴冷酷的将城池内外枯草树木大地染成一片白色。

冬雪被野,气候枯燥,滋养着天地间的煞气戾气在冀州大地弥漫沸腾!

使这座位于大河北以北,西依太行,东望泰山,担负华北平原南北枢纽的赵国古都的肃杀之气愈加浓郁。

这场季冬之雪,持续时间之久,规模之大,旷古罕见,大雨雪,深二尺五寸,直到初春之际,似乎要将人间冰雪掩埋的大雪才堪堪停止。

大雪过后,山河大地雪水消融,积融消散,使天地沉沦在一片泥淖之中,显得污泥浊水污秽不堪,仿佛预示着兵荒马乱的天下即将再起兵戈!

随着大雪消散,初春来临,将原本在大雪遮掩下隔河对峙秦魏两军,暴露在世人视野之中。

从邯郸大梁之间穿行而过的大河,在初春时节仍然冰冻三尺多深。

自从开春以来,原本沉寂冬眠的秦军开始复苏觉醒,在河北大地上动作频频,派出数波斥候、游士踏冰渡河深入魏境探查虚实。

甚至连外黄一带都出现了秦军斥候的身影,令大梁城内的魏国君臣一日三惊,民间人心惶惶,流言蜚语疯传,使整个魏国陷入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象。

随着局势气氛愈加紧张,河北传来秦军打算从邯郸渡过大河进攻大梁的消息,更让魏国君臣坐卧难安。

于是随着天气渐暖,自魏王以下,所有魏国军民枕戈待旦,进入最高戒备。

河南大梁的魏军为防备邯郸秦军趁着大河结冰伺机徒冰渡河,在大河南畔沿岸修筑延绵数十里的壁垒工事,以备秦军。

立春寅月,已经来到邯郸两个多月的夏元,在换过水土熟悉河北气候环境之后,趁着开春积雪消融,开始带人频频往大河方向探查对岸魏军的虚实。

“驾!”

“驾!”

随着一阵吆喝打马之声响起,夏元带着十多名骑兵探马从大河归来,向着邯郸城外延绵数十里不断,几乎占据整个旷野平原,犹如一只狰狞巨兽般匍匐在大地上的秦营驰去。

五万人的军营有多大,以往夏元不知道,可现在夏元知道了。

放眼望去,星罗密布层层叠叠的军营几乎占据整个地平线,沿着地势此起彼伏一眼望不到头。

整个秦营黑压压一大片,如同乌云落地,冲天的肃杀锋锐森然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自打南来,第一眼看到秦军大营起,夏元心中唯有庆幸自己趁早投了秦国的正确选择。

否则真无法想象当数万秦军席卷辽东的时,将是何等可怕的场景!

一身秦军装束的夏元等人在辕门交出印信守卒验明正身后,径直向位于东南方向的骑兵营地奔去。

此刻邯郸秦军大营中从关中、河内、河东、河北天南地北聚集而来的秦军已经不下五万之数,并且未有减少,正在逐日增加。

五万人的军营复杂且庞大,秦军按照五方阵型,将不同地域不同兵种的士卒分营而宿。

关中士卒居中,河内士卒居西、河东士卒居北,河北士卒居南,车骑部队居东。

内部大营套小营,壁垒分明,井然有序,大小军吏各司其职,军纪严明,守备森严,军营庞大而不乱。

夏元走在专供车骑部队的马道上在营中一路放马飞奔,走了有两三里的路程,才抵达自己所部军营。

骑兵的营地与方形的步兵营地不同。

夏元所部的骑兵营地因军马牲畜过多,为绳索鹿砦环绕一圈的圆形营地,夏元豹帐被众多士卒军帐拱卫在营地最中间。

随着夏元在牙门口翻身下马,早就有眼尖手快的短兵上前将夏元的坐骑牵走。

夏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径直踩着木制阶梯掀开帘子走进自己的豹帐。

随着走进点燃火盆的军帐,感觉身体明显暖和了许多。

帐内正在聊天的几人看到夏元回来,各自站起身一一上前打着招呼。

此刻帐内有夏乌、夏雅、夏束、夏晃、夏乞、夏汗、夏尹、夏牧、夏可、郭宜、卫严、曹阳、宋昌、苏楚、乐颍,王代、李季等人。

随着夏元与众人打过一圈招呼,身份最重的夏乌最先开口问道:“如何了,河南的魏军可有变动?”

“魏军沿河布置愈加严密,想从大河南渡怕是会无功而返。”夏元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尔后似有心事道:

“现在的局势就是隔河对峙,魏军不敢渡河,我军无法渡河。

眼看天气逐渐回暖,说不定哪天就要打起来了,也不知咸阳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听说王翦将军病了,已经回咸阳了,现在邯郸的大军皆由辛胜将军统领。”一旁的卫严上前说起自己从军中听来的消息。

“那岂不是说现在大军没有主将?”

见众人纷纷看来,卫严附和道:“确是如此,王翦将军回关中,李信将军也回了关中。

现在军中只剩杨端和将军,羌瘣将军,以及辛胜将军这三位裨将军了。”

夏乌闻言,顿时眉头紧皱道:“没有主将那岂不是还要拖延下去?

数万大军在此人吃马嚼的,每日都要耗费海量的粮秣辎重,这般下去各地征发的操徒无法放还,河北之地的春耕恐要耽搁了。”

夏乌忧心仲仲的说罢,一旁夏雅噗呲一笑:“哈哈,大兄真是悲天悯人。

这种事情那是咸阳的大王以及朝官该考虑的事情,往下还有幸胜将军等考虑,干我等何事?

你操的哪门子闲心,就是这般干坐着不打仗骨头都快生锈了。”

夏雅一句话说的夏乌顿时气血翻滚,刚想反驳夏雅,可不想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元突然插话道:

“都不要胡思乱想了,仗肯定是会打的,咸阳不可能一直坐视数万大军在邯郸无所事事持续耗费河北钱粮的。

王翦将军回咸阳一事也干不着咱们,自有咸阳去考虑。

以我估摸最多几天,咸阳应会做出决断,届时我等都要出动,可别到时候打起来没准备好出了差错。

我等毕竟是降人,在这军营中不受秦人待见,同僚也多有排挤小视我等之事。

能不能摆脱这种困境,就看接下来的战争了,此战若打的出彩,秦人自然会对我等另眼相看。

若表现得差强人意,我等这种与秦军不同的独立经制迟早被秦人裁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