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今日印堂发黑走了霉运的鹿松如何躲避乱兵。
只说在襄平城乱起之后,那染红半边天幕的冲天大火,以及响彻襄平内外的轰然声,自是不可能避过城外的夏元等人。
跪坐在将台上一直等待起义时间到来的夏元等人,在看到襄平喧闹混乱的瞬间各自惊疑不定。
哗啦啦全部站起身,全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怎么回事,难道田成他们不等我们,事先起事了?”
“不可能,既然已经约定好计划,田成他们不可能违约,说不定是哪里出了纰漏,被燕王察觉到了,燕王先发制人了。”
“那怎么办,计划出现意外变化,我们还要按原计划行动吗?”
“愚蠢,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计划,应迅速进城,发动起事!”
“鲁莽之言,说不定城中并外出事,只是意外走水了,计划并未变动,若此时冲进去岂不误了大事!”
站在人前,听着夏乌、夏雅等人的纷乱争执,夏元一时无言。
突遇此意外只觉心乱如麻,进城有可能出错,不进也有可能出错,当此决定生死的紧要关头,一时无法下定决心。
“家主,来不及考虑,速速发兵进城!”
“不能进,等城中传来确定消息再进城不迟!”
“夏束,这都什么时候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应稳妥行事。”
焦急如焚的夏雅听到夏束的稳妥之言,瞬间暴怒,一把撕扯住夏束的衣领,面目狰狞道:
“狗屁的稳妥,你去妥当行事了,城内的族人怎么办?
咱们把兵都带出来了,府中士卒不足一百人,在城内这种乱局下,若亲人有个三长两短,你担负的起吗?
杀了你都不够赔命的!”
显然夏雅担忧的根本不是什么局势,而是城内的夏家族人。
在夏雅说完自己的担忧后,见夏束还想说什么,顿时气急,直接一拳打在夏束面门,将夏束打翻在地。
尔后不理其他人的劝说阻拦,一个箭步冲上来,站在夏元身前不足三寸之距,一双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夏元道:
“下定决心没有,你若下不定决心,那我就自己进城。
主母在城内,各位滕母在城内,叔父们在城内,一群年幼的弟妹也在城内,就是我等妻儿也在城内!
你能铁石心肠为全局考虑,我做不到!”
夏雅几乎逼迫般的举动,夏元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倒是夏乌等一众人各自面色一变,齐齐朝夏雅喊道:
“夏雅冷静一点,没人想遇事不急,没人想坐视不理,家主为全局考量有所迟疑本是常理,你又何必逼迫。”
就连被夏雅一拳打的鼻血直流的夏束,也在一旁捂着鼻血说道:“你打我一拳我不怪你,可你不能逼元弟。
等元弟思量完,若元弟发兵进城,我便把这一拳还回来,若元弟不进,你再打我一拳也可!”
许是众人的劝说起到作用,夏雅没再急要夏元表态,就这般站在夏元身前,盯着夏元思考。
也没多少时间,仅仅不过弹指间,夏元已经作出决定:“擂鼓聚兵,起事!”
“唯!!”
听到夏元决定发兵,夏雅瞬间一笑,刚想开口说两句道歉的话,却不想捂着鼻子的夏束,直接冲上前,一拳打在夏雅面门,将夏雅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被夏束同样一拳打出鼻血的夏雅,坐在地方捂着鼻子,一阵冷抽。
将一拳还了回来的夏束,看着地上的夏雅道:“我说若元弟发兵,便把这一拳还回来,我说到做到,现在咱们两清了。”
碍于面皮的夏雅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回话,惹得周围的众人各自相视而笑。
因为明白各自感情深厚并不会因为一拳冲突而翻脸,所以众人在二人各打一拳的时候都没有出身阻拦,而是任由两人自行解决。
或许二人各自会生气一段时间,但并不会记恨,仍然是可以将项背放心交给对方的兄弟。
且说随着夏元擂鼓聚兵,军营中的士卒全部在各自军吏的带领下齐聚将台四周。
待所有人到齐后,站在将台上的夏元走上前,看着台下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的士卒,鼓起胸中气力大喊道:
“儿郎们,今日在此擂鼓聚兵,不为与秦人厮杀,而为入城诛杀国贼,救回大王!
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不错,将渠奸贼蒙蔽大王,杀戮太子,竟想投秦叛国,将我等辽人全部赶尽杀绝!
本司马得知肝肠寸断,为我辽人愤恨,为我燕国愤恨,想我辽人何时有负国恩,竟要遭此厄难!
贼子祸乱朝纲,离间君王太子,欺压有功之臣,人神共愤!
太子有何错,竟要被杀戮,更让太子尸首不全?
我辽人有何错,竟要将我辽人全部坑杀,贼子蛇蝎心肠,倒施逆行,天怒人怨,天理难容啊!
今日本司马欲带领大家,起义兵,诛国贼,拨乱反正,还我大燕一个朗朗乾坤!”
“抬上来!”夏元说罢,一挥手,数十名士卒抬着五个大箱子走上将台。
尔后沉重的箱子重重落在木制的将台上,惹得所有人垫脚抬首,议论纷纷,好奇观望。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自己身前的几个大箱子吸引,夏元以手抚剑,昂首阔步,在将台来回走动道:
“大家想知道这箱子里面是什么吗?”
“想!!”
“想!!”
“既然如此,那便且看!”说罢,夏元一脚踢翻身前的箱子,哗啦啦的金属摩擦碰撞声响彻所有人的耳中。
“嘶!!”
待所有人看清箱子中的东西,各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钱,数不尽的燕国刀币随着夏元一脚踢翻箱子,从箱子里面流落出来,撒的到处都是。
这种钱币堆积如山的视觉冲击是巨大的,令所有人感到呼吸紧促,心中骚痒难耐。
看着鸦雀无声的台下士卒,夏元嗤笑道:“多不多?”
“多!多!”
“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
“想不想要?”
“想要!!想要!!”
“可这是我家私财,我为什么要给你们?”
原本以为夏元会趁机赏赐给他们的士卒,在夏元最后一句话说完,立刻愣在了原地,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夏元看着被自己一句话说懵的士卒,突然哈哈大笑道:“所谓无功不受禄,你们无功如何领赏?”
“诛杀国贼!!”
“诛杀国贼!!”
一语话毕,下方的士卒中突然爆发如海浪一般的杀贼声,其声震耳欲聋响彻校场附近!
“好!士气可用,这里的十万钱,我分文不取,全部赏赐给你们,今夜奋勇杀敌,事成我再赏尔等十万钱!”
“吼吼吼吼!!”
“杀贼杀贼杀贼!!!”
“誓死拥戴夏司马!!!”
“誓死拥戴夏司马!!!”
口号不知怎么喊着喊着就变了,从杀贼之声,尽数变成誓死拥戴夏元的喊声。
“来人,将这十万钱尽数赏赐给儿郎们!”
夏元一声令下,立刻有士卒上前抬着装满刀币的箱子,下台分发给台下的士卒。
“夏司马!夏司马!!”
“夏司马!夏司马!!”
分钱的士卒每到一处,皆惹得士卒一阵欢呼雀跃!
同时亦有一队士卒拿着白色的布条,在队列中给所有人分发。
“拿在手中绑好了,将布条系在左臂,入城后凡是左臂没有白布的就是敌人,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
队列中一名年纪稍大的伍长一边在左臂绑着白布条,一边对身后的四名下属嘱咐道:
“这东西可得绑扎实了,千万不要掉了,这可是活命的东西,别到时一入城,白布条掉了,届时城中的友军分不清敌我将你杀了,岂不冤死。”
“我们听伍长的,一定绑扎实,绝对不掉。”
“伍长,你说今晚这是啥情况,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要给太子报仇啊,这太子咱们也没见过不认识啊,给他报的哪门子仇?”
伍长听到属下的轻轻疑问,面色一沉,呵斥道:“你懂什么,咱们跟太子没关系,可夏司马跟太子有交情啊,否则夏司马又怎会给一个不相识的人报仇。”
“有道理。”
伍长说完,许是觉得不过瘾,压低声音在几名下属跟前高深莫测道:
“我怀疑啊,咱们夏司马说不定属于太子一党,现在相邦杀了太子,夏司马没了靠山,不得不反了。”
“嚯,那咱们岂不成反贼了?”
“别乱说,这都是上边贵人们的争斗,里面水深着了,可别惹火烧身。”
“再说管他上边怎么斗,咱们吃夏司马,喝夏司马的,拿夏司马的,给夏司马卖命就是。
只管冲杀,大人物的事情让大人物自己去解决,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就是,就是,就是这个理。”
“咱们只负责听命行事,其他的跟咱没关系。”
随着钱币布条散发完毕,原本窃窃私语,喧杂吵闹的校场瞬间安静下来,夏元拔出腰间佩剑,指着襄平,大喝道:
“儿郎们,随我入城诛贼!”
“入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