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喜二十九年,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6年)冬。
寒冷的冬季致使山河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万物凋零枯萎的雪原旷野中,一只麋鹿脚步优雅的走在雪地中,起落间踩出朵朵白色的梅花。
远方群山延绵起伏,白雪盖山头,光秃秃的树木如同披挂白甲的卫士般屹立在山涧旷野,守卫着宁静的自然万物。
山脚下潺潺流动的冰水滑过溪底卵石,不足三寸深的冰水,白净透彻,望之如同甘泉一般美味诱人。
“嘚嘚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安静的旷野中突兀的响起。
“呔呔呔!”接踵而至的驭马声紧随其后。
正在双蹄抛雪,寻觅覆盖在积雪下方草根的麋鹿,突然双耳直立,挺胸抬头一双灵动的眼睛警惕的扫向四周。
豁然麋鹿转首看向西方,麋鹿瞳孔微缩,映入麋鹿眼眸的是一群策马奔腾而来的彪悍骑士。
唰!在看清骑士的瞬间,麋鹿如同离弦的箭矢飞快弹射丈远,拼命向反方向逃离。
“鹿!鹿!是鹿,抓到它!”
二三十骑士,在刹那间看清正在逃离的麋鹿,一群人霎时间精神大振,各自呼朋唤友,快马加鞭,向麋鹿追去。
骑士胯下的马匹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各自卖力狂奔起来。
马匹载着骑士四蹄狂跃,踩踏着积雪漫天飞舞,骑士连人带马冲跃过扬起的漫天雪幕,如地狱恶鬼一马接一马踏雪疾驰。
“吼!吼!吼!”
恶魔一般的吼叫接连不断的响起,三十余骑前后间隔接连跃过雪地、溪水,扬起一片片雪花溪水!
穿戴着一身厚皮绒,策马于人群中等夏元脸上擦满油脂,看起来如同没有皮肤的蜡塑一般,端是恐怖吓人。
这一群骑士不是别人,正是夏元与一众辽东郡望子弟,众人的装束与形象都差不多,各自披绒戴貂,脸上擦满了动物油脂以防冻伤,看起来如同没有皮肤的山魈一般。
夏元邀请一众辽东郡望子弟来自家夏邑打猎,结果好一阵过去了,众人却没有多大的收获。
三十来人寻找了许久,只打到两只野兔,与一只冻伤的野鸡,这点收获众人自然不能满足。
好在今天运气也不是太差,众人忙碌许久后,终于意外碰到这只麋鹿,众人原本缓和的情绪终于重新燃起,放马狂追。
“汪汪汪!”
猎犬、獒犬的吼叫声彼此起伏,追着麋鹿不松口,众人跟着犬叫声一路追踪,不曾跟丢。
坐在颠簸的马背上,身体随着马的节奏一起一落,裹着毛毡的平鞍增加摩擦阻力,令马背上的夏元的可以不用太用力而保持稳定。
众骑跑过一阵山林阻地后,地势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旷野让麋鹿无处遁形,众人五骑一队,各自间隔十步,队形如网越拉越大。
同时左右两翼各十骑从左右迂回包抄堵截麋鹿逃跑路线,中间十骑各自左右间隔五十步,成平行横列向前追击。
众骑默契不言的队形呈左右宽度五百步,前后长度一百步的凵字型。
被封锁了三面逃跑路线的麋鹿,无法左右突奔甩脱众人,不过一会就被众骑追至百步之内。
直到此刻,众骑士才从怀中的皮袄下掏出上好弓弦的猎弓,众人骑术皆不差,双手脱离缰绳,依旧稳定自若不掉落。
骑士随节奏起伏间又从怀中掏出被体温保暖的皮壶,用牙齿拔掉皮壶木塞后,将皮壶中动物油脂血液制成的混合物,淋摸在弓弦上。
做完这一切后,骑士们在马背上弯弓搭矢,随着马背起伏瞄准奔跑的麋鹿,放箭骑射。
嗖嗖嗖!
接二连三的箭矢从麋鹿的后背、腹部、前后左右夹杂着冽风飞过。
马背上起伏的节奏和呼呼的北风影响着骑士发挥与箭道轨迹,第一波射击的十余骑士全没射中。
在第一波箭矢落空后,第二波准备就绪的骑士,依照前一波的落点参照与箭道轨迹,重新校准瞄点力道,拉弓撒放一气呵成!
嗖嗖!
噗呲!箭矢入体身响起,三支箭矢依次射中麋鹿臂部、腹部、颈部!
噗通!正在奔跑的麋鹿在箭矢射中后,依惯性奔跑几步,尔后无力支撑,鹿失前蹄,噗通一声摔倒在雪地中,砸起一片雪花!
“哈哈!射中了!射中了!”
“是我先射中的。”
“吁~”
“咴儿!咴儿!”
勒马声,马匹嘶鸣声此起彼伏,众骑士勒马驻足,人马俱呼吐白雾,也是累的不轻。
“咈哧!咈哧!”夏元翻身下马,听着战马粗壮的喘气声,怜爱般揉了揉马的鬃毛,尔后牵着缰绳,向雪地中的猎物走去。
“哈哈,元弟好箭术啊!”宋昌牵着自己的马匹,浅一脚深一脚的向夏元走了过来。
夏元停下等宋昌上前后,二人并排而行,夏元一边走动,一边回道:“姊夫过誉了,我只是射中了鹿腹,射中鹿颈之人可比我厉害多了。”
对夏元的谦虚答复,宋昌摇头并不认可,一边呼气如雾,一边道:“射中鹿颈之人确实是神射,但你也无须妄自菲薄,一线之差,不相上下。”
宋昌的话令夏元苦笑连连,宋昌说得轻巧,可这一线之差如同鸿沟,哪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夏元摇了摇头,没再多言,不到一会二人一同抵达麋鹿尸体旁边。
此刻麋鹿旁边早已站满了围观议论的众人,见夏元、宋昌二人到来一众人立刻恭喜道:“恭喜左司马射中麋鹿,当真可贺!”
“左司马神术矣!”
夏元听着苏、鹿、卫、郭、曹、乐、骑、秦等九家郡望子弟的恭贺,赶忙摆手解释道:
“诸位恭贺之意我心领之,但射中此麋鹿者非我一人之功,中颈之人方为首功,且不知射颈之人,是哪位?”
夏元说罢询问般看向众人,众人也一阵面面相觑,各自探寻却不知是何人所射。
“我射的。”人群后方传来话声,众人自觉散开两列,寻声望去,只见是一绒毛未退的青涩少年。
少年在众人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只是略微点头以示回应。
“此人是谁?”
“卫家子弟,卫严的二弟,好像叫卫什么满。”
“卫满!”卫家嫡子卫严,见是自家弟弟,心中一紧,赶忙呼喊卫满道:“还不快过来见过左司马。”
“愚弟年幼,不懂礼节,不当之处还望左司马、诸位勿怪。”卫严一边招呼卫满,一边给夏元与其他诸人赔礼道。
夏元面上微笑,心中却嘀咕起来卫满这个熟悉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