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调息的中年男子再度感知到了他的布局,也就是那枚种子有了反应,这是他们司马家的秘法。
还记得不知多少年前,那名姓姜的年轻人来到司马家避难的时候,家主看中了他的潜力,欲收他做关门弟子,当时司马家的功法早已闻名天下,但核心内容只授予关门弟子,而这个位置一直以来都是从家族内年轻一代的精英中挑选。
“凭什么收他?!”
每每想到此,中年男子心中都满是愤恨,作为司马家族的长子,自小便展现出惊人的修行天赋,十岁时,实力已经能与大部分成年人相当,所以家族上下,包括他本人都认为这个位置理所当然应是他的,但作为家主的父亲却全然不顾家族的反对,执意要将这个位置授予一名外姓的年轻人。
多年来,中年男子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渐渐的,将姓氏作为了自己名字,他自称“司马”,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司马家族顷刻覆灭。
某一日,一名长老找到当时还只有十七岁的司马,要求他联手除掉姓姜的年轻人,并保证时候让他置身事外,还能得到关门弟子的位置。
司马当即便答应了,从来都是世界中心的他,就因为一名外姓的年轻人被自己的父亲,乃至家族冷落。
人生里头一次吃亏,他绝不能咽下这口气,于是他得到了一枚药丸,长老告诉他,将自己的真气注入其中,令人服下,那人便能对他言听计从。
这药丸,便是司马家独有的秘药:丧魂丸。
其实司马与姓姜的年轻人很是熟路,作为大家族的长子,从小耳濡目染,那些社交手腕亦是轻车熟路。
当年轻人逃到司马家的时候,首先接待他的便是司马本人。
最开始,由于年轻人早已名声在外,司马也很是敬重他的为人,两人很快相熟。
直到得知作为家主的父亲想要授予那个位置后,一切都改变了,但司马与姓姜的年轻人仍旧很熟路,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司马家族还因此对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所以,司马可以很容易的接近年轻人。
那是姓姜的年轻人来到司马家的第十五日,司马便亲自送上茶点,丧魂丸早已与茶水相溶,无臭无味。
毫无防备的饮下茶水之后,年轻人痛苦万分,倒在地上向他求救。
司马并没有理会,只是津津有味的享受那种俯视别人的滋味,微微有些上瘾。
事情随即惊动了他的父亲,司马家的家主。
父亲亲自为年轻人解毒,可是那秘药毒性太烈,即便是制作它的司马家族中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清除,年轻人体内仍留下了隐患。
司马家主大发雷霆,将司马家的长子,自己的亲儿子,关入后院的幽府。
幽府位于后院的深处,隐秘的很好,就连司马家族内部也只有很少一部人知道它的存在,主要是用于历代家主闭关,而现在,却成了司马家主亲生儿子的监牢。
就在司马被关入幽府的第二日,年轻人的仇家寻上了司马家,家主为了维护家族的颜面而战死,司马家也因此从历史中消失。
......
而今已是中年男子的司马整理好衣袖,向前踏出一步,数百里的距离转眼即到。
正是因为当年被他的父亲司马家主关入幽府,才侥幸逃过一劫,在他看来,事情的起因,便是那名姓姜的年轻人,但从那天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当年参与灭杀司马家族的那批人早已被去除干净,司马下的毒还残留在年轻人体内,那是一枚复仇的种子。
司马再踏出一步,这一步,他越过了上千里的距离,向着那片山岭走去。
......
铅云下的天飨台显得格外的孤单。
玄阳子来到姜意身边,林家老祖急忙上前搀扶,让他坐下。
花白的头发无力的垂了下来,一直以老道人的身份示人的玄阳子似乎老了更多,虽然外表看起来没有受伤,他的神识几乎被抽干。
“师傅!”
姜意与武俊良急忙上前,很是担心,目前的玄阳子,除了身体周围还残有丝丝仙雾之外,俨然只是一名垂暮的老人,他脸上纵横的沟壑愈发的斑驳,苦苦支撑的身躯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意儿......”
玄阳子眼睑无力的垂下,声音也不再那么洪壮,他抬起右手,摩挲着姜意的额头,缓缓的说道:“记着我对林家的诺言。”
“师傅!”
姜意不明白,这种状态下的师傅,开口第一句话却是这样,逍遥门的门主都危在旦夕,拿什么去实现那个诺言?于是他自入门以来头一次对着长辈生气,他吼道:“难道那个诺言比您还重要?!”
姜意显得如此的无助,像是风雨摇摆的海面上,一叶失去方向的孤舟。
没有人会责备一名无助的少年,因为那些人比他更加的无助。
五界开始动荡之初,武家的星象早已表明,将到来的会是一场浩劫。
天阵的修复只是前奏,修复完毕之后,更是要面对传闻中的那个无上的存在。
紧接着,玄阳子迈入了那传说中的飞仙境,成为了五界修道第一人,更是得到可以与那个存在比肩的战力。
然而,正当人们满心欢喜,以为必死的局面已能得到化解之时,玄阳子败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败的,一切仅仅在他消失的那一段时间里。
林家老祖面露悲伤,已经偷偷抹过几次眼泪了,她出尘空灵的气质已然不见,像是一名受了委屈少女一般,黯然伤神。
吴玉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紧闭双眼,头转向别处,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兄弟,如今只剩他与玄阳子两人,不是先前说好的待司马金玉伏诛之后痛饮一番的吗?还是这后来的事玄阳子早已知晓,却没有告诉他?
空戒大师与武正雄沉默不语。
林雨璇与林家的众也是心中难受,被誉为五界楷模的玄阳子,在如此的状态下仍旧惦记着自己所说的承诺,虽然目前看来已是惘然。
“记住便好,会有用的。”
玄阳子微笑起来,慈祥的看着姜意,然后转向武俊良:“俊良,照顾好他,别忘了逃跑的路线......”
“师祖!”
此时,姜阳云与丁萌赶到天飨台,立即将下山的逍遥门弟子全部招来,却见到如此虚弱的玄阳子,所有人都慌忙下跪,眼中闪惚起来。
平日里,对每名弟子都悉心教导,心胸广阔的师祖,如今随时可能倒下,令人唏嘘不已。
“你们来了......”
玄阳子张开干涸的嘴唇,看了看天上,说道。
天上的“天”看了下来,与玄阳子对视,两人皆是虚弱不堪。
“看来,你下定决心了......”
“天”呢喃着。
就在这个间隙,远处黑雾中的脸庞狰狞起来,似是着魔的双眼闪着妖异的光亮。
司马败絮似乎很痛恨那些低沉云层,苍穹上的铅云被他的目光不断的搅碎,然后他看了过来,找到了这一切的源头——那道光影。
黑雾迅速膨胀起来,将云层推向深远的高空,又像是漫天的虫群,扑腾过来。
半空中的光影有些晃动,很快便被吞噬于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