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是他逼走了阿姊。
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为了他那点可笑的帝王威严,抹杀了我们的一切。
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要将阿姊纳入后宫,让她终身困在那一方狭小的天地。
就像我现在这般,只能在这红墙之中,守着房间的琴棋刺绣,潦草度过一日又一日。
他怎么敢的啊?
他现在所坐拥的江山,一半是我叶家的英魂所筑,一半是阿姊的心血良策。
他凭什么认为,光靠他自己一个人,便能够打下这座江山,拿下这座江山,坐稳这座江山!
仅仅只是因为,皇位上坐的是他桑烨吗?
他便能够靠着只言片语,轻而易举地消除我们的痕迹。
他桑烨就是一头活生生地狼,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我踏入冷宫的一瞬间,寒风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让我只觉得由内而外的发冷。
陈年旧伤也在此时复发,再加上暴雨连天,秋风刺骨般钻进我的骨节。
这一处,是当初护着桑烨逃出包围所伤。
这一处,是为了替桑烨诛杀逆贼,被大刀生生削下一块皮肉。
这一处,是因为桑烨一意孤行,让我们深陷囹圄,被贼人钉入一根钢针。
……
我拂过肌肤的每一寸,往昔的事情历历在目,桩桩件件都带着桑烨与阿姊的影子。
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桑烨日日派人来折磨我。
三寸的银针一根一根钉入我的右手,生生断了我再执剑的想法。
想当年,他与阿姊夸赞我是巾帼女将。
他曾经允诺:「待我日后即位,定会替整个叶家报仇,你会是皇城之中第一个女将军」
那年的诺言依旧历历在目,回首间早已物是人非。
他目光嗜血,亲手将余家送来的祝融丹,喂进我的嘴里。
我感受着体内五脏六腑的错位,剧烈的疼痛让我眼睛模糊。
只能看见余淮舒娇媚无骨地靠在他的怀里,他的声音清冷无情:「叶芜,只要繁星一日未归,你便没有半分安宁。」
「你不是想要亲手为你叶家报仇吗?那我偏偏断了你的念想!」
「看见你的每一刻,都让我无比恶心!」
我强撑着一口气,衣衫早就已经被冷汗打湿:「桑烨,同样的话,我送给你。」
若说早些年我对他爱意刻骨,可现在却只觉得她是一个阴险自私的小人。
他不配染指我的阿姊,更不配坐在那个皇位之上,他的一切都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之上。
自己,则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既得利益者。
桑烨抱着余淮舒离开的前一刻,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余大人劳苦功高,朕已经封他为一品丞相,小余大人少年英才,着虎卫营统领……」
声音慢慢消散,独留我一人躺在潮湿的冷宫之中,一滴鲜血自我手中划过。
那余家父子,正是曾经害得他流亡三千里,诛我全族的罪魁祸首。
他恨我放走了他最爱的阿姊,就试图用最残酷的手段报复我。
我心里十分清楚,他已经起了杀心。
但他不能杀我,也不敢杀我。
我叶家满门忠烈,我叶芜更是以一己之力,助他重夺江山。
他还要留着我,替他笼络朝中文臣武将,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让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