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走后,金英仍显得忧心忡忡。
孙太后见状,便说道:“郕王还是很识大体的,这些天你还是把心思放在瓦剌人身上,算算时间,郭敬早就该到了,瓦剌人那边怎么说?”
金英回道:“奴婢派人去问过瓦剌密使,那边却说,一直没有得到消息。”
孙太后柳眉微微蹙起,说道:“这么久了,瓦剌人还没消息送来吗?”
“或许是……郭敬还没到?”
“不应该啊……”
孙太后很是不解,前面几次金银财物也是郭敬送的,都没出过什么纰漏,这一次怎的突然石沉大海,没了动静?
金英脸色变了变,说道:“该不会是这厮卷了财物,出逃了吧?”
孙太后摇了摇头,郭敬办事一向靠谱,否则的话,也不会将二十余万两的金银古董交给他。
更何况,此人历经四朝,积攒下无数家财,为了区区二十余万两舍弃家业和前途,除非脑袋被驴踢了。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名小宦官火急火燎地跑进来,神色慌张,语无伦次。
金英立刻训斥道:“太后寝宫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小宦官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出……出大事了!”
金英预感到情况不妙,赶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的从文……文华殿赶过来……”
金英脸色变了变,问道:“文华殿?是郕王?”
“不,不是郕王……”
“究竟何事,你倒是说啊!”
小宦官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兵部尚书于谦拿来一份紧急奏疏,是宣府送来的,郭公公的车队遭遇瓦剌小股骑兵,全部遇难!”
“什么?”
孙太后脸色刷一下变得黢黑,问道:“郭敬被瓦剌人袭击?”
“对,对……于尚书说,奏疏是宣府的指挥佥事杨俊送来的,杨俊奉了郕王的令,护送郭公公车队出关,车队刚出独石口,就被瓦剌人袭击,杨佥事带人殊死抵抗,奈何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为何杨俊还活着?”
“奴婢听于尚书说,杨佥事身负重伤,昏死过去,可能是瓦剌人以为他死了,这才躲过一劫,后来杨佥事醒过来,赶忙去宣府送信……”
啪!
小宦官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吓得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金英看着地上的天青色茶盏,早已摔得粉碎,暗暗心疼,这可是先帝最喜欢的汝窑盏,宫里一共就两盏。
孙太后脸色煞白,冷冷道:“这就是郕王说的,派了专人护送?”
金英只得劝道:“太后娘娘息怒,事情尚不明朗,奴婢再去探一探虚实。”
孙太后点点头,说道:“一定要弄清楚,郭敬究竟怎么死的,还有,那些东西去哪了?”
“是!”
“等一下!”
金英刚准备离开,却被孙太后叫住。
“太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孙太后脸色十分纠结,半晌之后,才说道:“还是哀家亲自去一趟吧!”
金英赶忙劝道:“太后娘娘,您这时候过去,怕是……不合适吧?”
孙太后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哀家没猜错的话,那些东西在郕王手中,你去了也问不出什么。”
金英诧异道:“怎么会……”
很快,他便意识到问题,后半句话没了声音。
孙太后叹了口气,说道:“那些东西本就是送去瓦剌营中,瓦剌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还有那杨洪、杨俊父子,他们和哀家不是一条心,更加离奇的是,为何郕王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去视察居庸关,难道仅仅是个巧合吗?”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金英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没底气。
如果真的是郕王有意而为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郭敬去给瓦剌送金银古董,是为了赎回皇上,你现在把人杀了,财物劫了,岂不是置皇上于死地?
真的是没想到,郕王看似青涩无知,儒雅随和,心机却如此之深!
细思极恐,让人忍不住脊梁骨冒寒气。
片刻之后,孙太后一行来到文华殿。
朱祁钰赶忙起身相迎,行礼道:“太后亲临,臣有失远迎,还望……”
“好了!”
孙太后沉着脸,看向一旁的于谦,淡淡道:“哀家想和郕王单独说几句话。”
于谦看了看朱祁钰,又看了看孙太后,躬身道:“臣告退!”
孙太后又对金英说道:“你先下去。”
“是!”
金英临走的时候,对着殿上伺候的宫女和宦官招了招手,众人一起来到殿外。
朱祁钰自然清楚孙太后为何而来,便对成敬说道:“太后娘娘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你去殿外候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成敬躬身退出,整个文华殿只剩下孙太后和朱祁钰二人。
事到如今,孙太后也不想再遮掩,开门见山道:“郕王,哀家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朱祁钰点头道:“太后娘娘吩咐,臣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郭敬遇害,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公公……臣也是刚刚收到兵部的奏疏,车队在独石口遭遇小股瓦剌骑兵,郭公公连同随行人员和护卫人员全部罹难,只有佥事杨俊重伤昏迷,躲过一劫,这封奏疏就是杨俊送回来的。”
“杨俊是你派去的?”
“回太后,臣有责任,臣实在没想到,瓦剌人竟然如此贪心,连用作谈判的赎金都要劫,早知如此,当初应该多派些人手。”
孙太后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淡淡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演戏。”
朱祁钰脸色变了变,问道:“太后何出此言?”
“哼!”
孙太后轻哼一声,说道:“你可知,你母子二人为何常年生活在宫外?”
朱祁钰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摇头道:“臣不知。”
“那你知不知道,你娘原本是什么身份?”
朱祁钰神色变了变,道:“永乐十年,母妃时年十六,选召入掖庭,侍皇太孙于青宫。”
“哈哈,哈哈……”
孙太后突然放声大笑,说道:“如果你娘真的是秀女出身,受先帝宠幸,还育有皇子,却一直住在宫外,难道你就不觉得蹊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