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历史是如此的相似,重新再做一次选择,你还是选择了救世人!”商陆暗叹一声,看着坠入天阴湖的艾一。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本该作为神明却渡不了自己的劫,艾一啊艾一,你渡了世人,又有何人来渡你?”商陆感觉到十分悲伤。
“我多想你就是一位冷酷的神,这样就是凡人战火连绵,瘟疫四起又与你何干?”
“我明明已经将天怨勿物种进你的身体,我要你成为一位冷酷的神。可你呢?你却要悲悯世人?不惜破开自己的身体也要将它取出来!你若这样下去,谁又能渡你呢?”商陆悲伤的痛苦。
“诗茵?还是该叫你韦瑶?现在只能依赖你身上的这一缕神魂,复活艾一!她早已经不能轮回转世,她往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早已经被反噬的千疮百孔。”
自此艾一坠入天阴湖,神识寄宿在诗茵身上。
***
水芹菜是溪流河沟边最寻常的野菜,不需要栽种,施肥就可以长成翠绿肥嫩的样子。
诗茵用这个水芹菜果腹。他心到这个时候,如果能做成馄饨饺子该多好。那种皮薄馅大的食物,想想就开心。
夜里诗茵从不敢睡,不敌独狼,更不要说这里还有狼群。那种孤独和绝望现在正在煎熬着她,正是这样紧绷的神经让她终于抵抗不来困意,从高处的树上坠地。
“什么人!”大汉怒吼一声,所有人闻言,面色立变,紧张地看向周围。大汉迅速挡在青衫少年身前,少年目光坚定,明显经历了不少江湖厮杀,见惯了冷不丁的暗杀,不是一般身娇肉贵的公子,很快以超凡的洞察力发觉了毫无抵抗的诗茵,却不道破。少年淡漠一笑,缓缓推开大汉,作了了无妨的手势。
大汉将草堆整理干净了些,少年静静坐在哪里,因为疲累,没吃几口晚餐,便一直看着手中的哨子。
冷汐是司马邪一同长大的朋友,天生神力,自以为自己是有仙缘之人,几年前为了修仙,误入歧途,最后疯疯癫癫,司马邪几次被人暗杀,在此间为了保护他而死。
在凡间是很少有人能遇见神仙、妖魔、鬼怪的。但这些传说一直都在。像冷汐这样,想要得道成仙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足为奇。
“少爷是在怪罪老奴没能保住诗茵小姐?”
少年叹道:“她自幼跟着我,死的时候却暴尸荒野。”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悲伤。帝阀司马家的四子司马邪,被暗卫誓死保护,他们中的人有的为高义而死,有的为利禄而亡。
司马邪几次被帝阀派人暗杀他,冷汐在此间为了保护他而死。
“您一定要活着回去,这样她的死才算有价值。”
他们口中的四少爷正是司马邪,司马邪是一路下令暗杀的对象。
*
诗茵这一摔,头破血流,四肢无力,恍惚间看到远处有一行人人马围着火堆做饭煮熟。次数草木繁盛,她正好被遮掩着,这一行人并没有发现她。昏倒后醒来,那一行人已经消失,她在一具男尸体上取下衣服和银钱,将自己扮成男子模样,在走远些,又发现几具死状惨烈的尸体,这才发现此处曾发生过激烈的打斗。此时日头渐暗,蛇虫野狼皆可要了她的性命,但她早已经顾不上这些。这几日她只顾着在草丛中翻找各种蛇窟,不为别的,只为了果腹。她已经有了经验,很快揪着蛇的尾巴把它从泥土了狠狠的拽出来,七寸断了蛇头,她不知道怎么在野外生火,去了蛇的内脏便生吃了蛇肉。
就在此时,诗茵的脚被一个将死之人死死抓住。诗茵眼神中并不半点怜悯,她是一个为了活着扒死人衣服,窃取财物的人,救一个被无辜暗杀又素不相识的人,对她而言无半点好处。
他感觉到了她的不悦,却依然死死盯着她。他的眼神锐利,像是认准了这个人会救他。
诗茵挣脱不开他的手,便拿起一旁的石块砸去,仍是没有松手。
见了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诗茵叹道:“你松开,我便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懂了,还是实在没了力气,一言罢了便真乖乖松了手。
诗茵暗道,这样好骗,撒腿就跑。
没出几步瞧见昨日青衫少年的尸体,尸体上的人皮面具已然松动,诗茵第一次知晓了人皮面具这种罕见的技艺,惊奇之余猜测刚刚那个能够一息尚存的人多半是这面容真正的主人。
一时间这奴仆的忠义令人伤怀,他们主仆二人身形极为相似,以人皮面具互换身份,这份以命相护的情谊让诗茵犹豫了。
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人,能引得这些个人誓死效忠,此人绝非一般。
她转念一想还是救了那个将死之人。
只因为他的命是别人用性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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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几年后。
她一身男孩扮相,脸上有两抹污垢看不清全貌,穿过树林的时候随手摘些柳条,脚步轻盈。诗茵觉得自己自从穿了男装,整个人都自在多了,也不知道是衣服的关系还是这个地方除了飞禽走兽再没有别的,自在。
“你跑去哪里?”少年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他们一行人的食物里被投了毒,他虽然服了药,但余毒未清,醒来的时候眼睛视力变得极为弱,甚至出现了短暂失明。
诗茵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我又去哪里了。”自死里逃生,她的性情似有一些变化。
司马邪愣了一下,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在下有恩必报,小兄弟说吧,有何所求。”
“你还是不信任我。”诗茵有点累了,枕在膝盖上。“没什么,只是去找了点吃食。”
诗茵的眼神落在少年的身上,沉默了会。诗茵道:“你放心,我什么都缺,最缺的是银钱,等到那个时候,该拿的报酬我定不会少拿。”她这么说,是她知道比起人心,眼前这个人更加相信利益,而此刻他若能安心,这种说辞也不算是坏事。
确实近来的菜肴日渐丰盛,青菜豆腐、鸡蛋小鱼,比之一开始的蛇鼠的生肉,简直美味不堪。司马邪出了一会神,自觉这小兄弟有着一股强大的求生本领,就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他刮目相看,他道:“贵姓?”
诗茵轻轻一笑,暗道,此生被追杀,自不敢透露身家性命,却要来打听自己的背景,随口道:“我叫阿黄,我的身世倒是比你凄凉的很,幼年丧父,母亲改嫁,自幼受尽了乡邻的嘲笑,没爹疼没娘爱就养成了小偷小摸的习惯,同乡人看了我便要追着打就只要逃到这荒僻的地方来了。”
她这胡编乱造也并不全是些假的,只是这顺溜的谎话被这少年听了,他满脸泪痕,语气倒是生硬的很,道:“哪有人叫阿黄的,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叫温庭可好。”
诗茵道:“我不识字,叫什么都好。”诗茵故意说自己不识字,她对自己的胡编乱造很是佩服,虽然对方看不见,她还是露出了一口小白牙。“你又叫什么。”
“在下瑜末。温庭,你愿学些遇敌防身的功夫吗?”瑜末是司马邪行走江湖的化名。
“想,一直都想,这样就没人能欺负我了。”
司马邪可怜他身世,便心道:待我伤好了,再教你些武功,这样你就不用躲在这林子里。司马邪道:“温庭,你跪下,磕过头,我就是你师傅,从此便由我教你武功。”
诗茵并没有把此事当真,只拿着一旁的石头重重两下,权当跪下磕过头了。却被司马邪识破。
司马邪道:“你饶是不愿意也不必勉强。”
诗茵犹豫了一下,道:“阿黄愚笨得很,收了我这样的徒弟,可不能反悔。”言罢,跪下,磕了三下头。道:“师傅。”
他一言未发,低声笑了,把手放在诗茵的头上弄乱了她的头发。诗茵的耳朵一下子烧了起来,突然安静了很多。
吃过晚饭,却不敢在洞中生火,又担心野狼,诗茵便守在里洞口的一处。司马邪道:“温庭,你上次吹得是什么曲调,是拿叶子吹的?”诗茵随手摘的叶子,又吹了起来。司马邪心里道:“这曲子真悲伤,上次听的时候只觉得好听,不明白他的曲子为什么这样动情,现在知道了他身世一切便明白了。”他坐到了她身旁,把自己的外衣包在她身上。
司马邪是习武之人,虽然眼睛视力变得极为弱,有时暂时失明,但是听声辨位的本领了得。
司马邪收诗茵做弟子不但怜惜他身世,更是在这紧要关头离不开他,若他懂点武功,一来外出寻食物可以保全性命,二来若还有刺客寻来也可以警惕一二。
司马邪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道:“温庭,这手帕浸泡过致命的毒药,万一到了性命攸关的境地,就拿着锦帕浸在水里……”诗茵接过手帕小心翼翼将它收好。
他的话,听在诗茵的耳里,略略有些凄凉,小时候从冷汐那里曾经同她提过,但凡杀手都会替自己备好后路,这条后路不是什么出路,只是死的时候不用受尽折磨。她看着这锦帕便知道自己已然卷进了性命攸关的大事了。然而,她却并不后悔,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一日,诗茵在河边抓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马啼,是一匹黑色的马。马上坠着一具死了多日的尸体,噗通一声掉落了。
不知道是因为预感还是警惕,诗茵扔掉了手中的棍子就飞快地往山洞跑去,果真不远处一片黑影闪现,她躲了起来,仔细观察了,这些黑衣人行动的时候多用埋伏的姿势,一批黑衣人行进,等周围毫无动静后,又一批跟上,此间如此有规律的行进,绝不是找人这么简单。如此形势下,黑衣人很快就发现了山洞,锐利的刀光剑影在其中闪动。显然黑衣人并没能能在山洞里找到司马邪,可司马邪到底能躲到哪里呢?他眼睛看不见,难道被什么人救了,她的直觉告诉他,他一定躲在什么地方。诗茵心道,同他不过萍水相逢,犯不着平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便决意放任司马邪去死。她往下山的路行进了不知多久,然愧疚之心顿生,故而改变了主意。
诗茵飞快的回往河边,找到那一匹黑马,把马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系好马绳。
等待黑夜来临,夜风冷冽,她冒死往山洞的方向去找司马邪,此时黑衣人不知去向,她躲起来的时候曾看着他们往林子的北面去了,乘着夜色她疯狂的在山洞附近寻找司马邪,果然在一处树木繁盛处找到了他。诗茵道:“他们往林子的北面去了,若找不到你又折回来,这里不能再躲了。快跟我走”
司马邪皱眉:“你快逃。不必顾我。”此时的司马邪手脚上都是溢血的伤,一看就是刚才躲避中受了伤,如若诗茵绝意离去,他多半是活不了了。诗茵见状,咬紧双唇,道:“我一定能带你离开这里。”坚定地道:“我们必须一起逃。”
竟然有人敢这样命令他司马邪,他一愣,是他小看了这个小兄弟的胆量。司马邪道:“能去哪。”
诗茵道:“我恰巧在河岸附近找到了一匹马。若你信得过我,我定能带你逃过此劫。”
司马邪知道她的话不过是宽慰他,但情况危急,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一面抓住司马邪的手臂一面往河岸的方面走。
他虽然看不见却明显闻到血腥味。道:“你受伤了。”
诗茵不说话,她绷紧的神经根本不允许她分心,白日里脚腕上早已受了伤,一次又一次撕裂了开来。
马儿急速的奔跑,二人在马上,不知跑远了多少,突然听见“咚”的一声,诗茵从马上掉了下去。少年大喊:“温庭!温庭!”冷风中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在诗茵耳朵里,却无法发一言回他。他一个已然弱视的人伏在马上,疾驰的马又不知道离开了诗茵多少米,他从来没有真正慌过,在那一刻他慌了,害怕一个素人会死、会伤、会痛。直到她坠马的那一刻司马邪才惊讶于她本是不会骑马的。为了找她,他跌到地上、两手慌乱地摸地,在漆黑的夜里跌跌撞撞,终于他想要抱起她,一下又一下,“咚……咚”,死了一般沉寂。
就在这时,后方急促的马蹄声越逼越近,待杀手到时,群首只看见这地上密密麻麻的血痕,即便是杀人无数见了地上的血痕也会觉得触目惊心,可预计这原本在地上摩擦挣扎之人的悲惨与绝望。
司马邪终于抱着她上了马,疾驰的马,那一瞬间有无数个念头闪过,他什么也看不清看不见,能去哪里全靠多年的训练,他勒紧缰绳,马的嘶鸣声随时能吸引大量的黑衣人往这个方向涌来。司马邪知道距离自己最近的人马,有五人,他完全可以用短剑顷刻将这五人杀之,可就算他能够侥幸逃脱,也绝迹无力带着昏迷的温庭一并逃走。如若不杀,单凭现在眼睛的伤势,快马奔驰,等到马疲力短只有死路一条上。除非!放弃这孩子!
一声惨烈的嘶鸣,黑马受了箭伤。“嘭”疯马欲将伏背二人双双摔在乱石峭壁之上。落马的一个瞬间,马上的少年将诗茵死死伏在背上卧倒在地上,以不符合年龄的睿智和冷静冷冷等待着舔刀而来的黑衣人,他的短刀触地,心中坚定下一个声音:杀!
狡猾的黑衣人却围而不攻,久久不动。
似在试探虚实。
寂静的空气中,只剩下少年伤口的滴血声,一声又一声。
他的一只腿像是撕裂了一般剧烈疼痛,稍稍向地面靠拢。一个黑影见状冷笑一声,突然逼近,冲向少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听到一声闷痛,黑衣人哀嚎了几声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少年短刀迅速游走,在黑衣人的包围和混战中连杀五人,鲜血淋漓,听他的呼吸声,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再面对跟上来的黑衣杀手。他背着诗茵,想迅速往丛林中奔去,却已是力不能及,四面八方的敌人被次数的惨叫声招过来,他们渐渐被逼入绝路之中。
黑夜中不知浸没了多久,一声轻脆的哨声响起,司马邪的人马赶到,以一股不可抵挡的气势击溃了围守的黑衣刺客,杀出一条血路。
“少爷,这孩子,您不能救。”少年沉默着,他知道这不能救意味着什么,可他一言不发。浩瀚长空,他们二人同乘一骥,缓慢走在漆黑的夜,沿途疲惫不堪,他却不肯放下她独自一人。
司马邪思考了很久,只有温庭有了绝命的本事,他才能一直带着他。温庭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对他最好的报答就是历练他,几日后司马邪对杨漓下达了指示。
“杨漓。”
“属下在。”
“这个孩子交给你,责令你把他培养成顶尖的暗卫。”
“属下遵命。”
这是他最大的私心,这么多年他总是权衡利弊,做出最理性的抉择,这一次也同样。只是这样对待一个舍命相救自己的人确实有些残忍。他自然是知道贸然替温庭做出的选择有所不妥,但他并不想失去他。只有温庭成为他的暗卫,他才不再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