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好戏

接下来的事儿对卫楚恒来说就很简单了。所有资料都在他手上,只需拿些空白表格重新填写,盖上手印。首先是何百章的登记册,修改入会登记,表示最初入会的时候,他就已经言明这是个合伙生意,只是没人留心而已;之后把何百章的捐赠纪录一页抽掉,表示何百章捐赠之事从不存在,再以卫家名下药材铺老板林阿三(林小月委身之后,他便将药材铺送给了林阿三)的名义,将名册和捐赠各添加一页,以顶替何百章的捐款,冲抵多出来的金额。

之后,俞志铭找来了一个在台面上与何百章有往来的人员,编造何百章与他赌钱且债台高筑的故事;再找来几个做小生意的朋友,沟通妥当,给他们虚造入会档案。

林阿三不在这条线上,卫楚恒需要对陆唯英解释:姓袁的一直在松田面前跳腾,想取他代之,他必须斗掉姓袁的。陆唯英深以为然,命令林阿三全力支持。

做完这一切,卫少爷就端坐喝茶,等着看好戏了。

果然,没几天,好戏就开锣了。

由于一个被误抓的人的零星口供,牵出此次社会捐赠执行过程的惊天黑幕,这个问题,军部加特高课,都十分重视,松田不能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果然,他第一个来找的,就是卫楚恒,要求交出商会的整套资料。

卫总抱着资料,一样样移交,边移交边解释:“这是成员档案……这是我们调查各商家情况的记录……这是这次捐赠活动的登记册……您过了目的……”

松田当然记得,卫楚恒曾经把这堆东西放到他面前,不过那时候,他只是泛泛地翻了翻,没一页页看。现在,他得看仔细了。

确实,资料表明,那吴明之确实是这个餐馆的合伙人,餐馆平日出面打理是另一个股东何百章,现在的问题在于,这吴明之一直叫嚷说何百章把钱全都捐了,但这里却并没有任何记录。那么这笔钱上哪儿去了?是何百章借着捐赠的名义私吞了吗?……另外还有一个疑点,别的拒捐者都纷纷给抓了起来,这个何百章明明没捐,为什么却能置身事外,啥事没有呢。

这个问题嘛——松田先生您是知道的,这事具体执行人是袁总,我实在是不知啊。卫总双手一摊。

只可惜现在何百章已经跑了。吴明之说出他的冤情后,他们跟着就派人去找何百章求证,谁知伙计说已经好几天没见人了。

“老板是咱家的大厨师,平素吃住都在店里的,现在是二厨顶着做,客人也在抱怨味道变了呢……”伙计也是两手一摊,也在诉苦。

何老板失踪了,现在唯一能问的人就只有袁伯逸了。

袁伯逸马上说他与何老板不熟,几乎等于不认识,不信,可以找刘兴生来作证。

这时候这事在商会已经满城风雨,刘兴生听说他举荐的人出了事,早吓得不敢露头,现在日本人找上门来,更是大气不敢出,哪敢承认自己与何百章有多么深厚的交道,赶紧说只是普通朋友,介绍给袁总之后,便没过问了,至于何老板与袁总后来交情如何,他实在不知。

松田瞧着袁伯逸,瞧得他汗毛直竖,如坐针毡。

松田又去询问其他老板,这时候老板们已经知道,有人没捐,却安然无恙,而自己才说了几句牢骚话,就被抓去宪兵队,这天差地别……说没猫腻,鬼才相信。再联想到这些日子被袁伯逸荼毒抢掠,个个恨死了他,面对松田的询问,能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实情者,就已是品行端方,更有一些人,趁机添油加醋,无中生有。最后,松田去随机找了两个没捐钱也没被找麻烦者,这两人一齐回答,虽是小本经营,但也响应号召,是捐了的。钱?当时没现钱,只好拿了金银首饰作抵。交给谁了?不认识,也不敢多问。收条?没有收条,人家都没提收条这回事儿。反正交了东西就没啥事了,他们也就没再去打听别的。这下子,松田连两边对质都无法安排。

综合所有,松田得出结论,袁伯逸这人,可能确实有些问题……

但这事会不会有另外一种情况呢……在最后下结论之前,松田觉得还是应该再去找卫理事长谈谈。

卫楚恒倒是无所谓,他身家清白,捐赠数目清楚,再说他这个商会理事长也不是自己凑上来要的,为了不来,他称过病,还翻过墙……他可是松田君您三顾、哦不,四顾卫公馆请来的。所以,现在松田君要谈什么,请便。但你要把我拉扯进这件事去,可是门儿都没有。

所以在这场谈话中,卫楚恒并没有松田想象的卑微被动,说来说去,说到最后,他只是提醒了松田一件事:除了那姓何的,其实袁伯逸本人也没捐。

松田这才想起,袁伯逸没捐,他当时就知道。不过他觉得他已经很卖力了,不便追究。现在看来,这位袁副理事长,也是个贪财的主,卫少爷虽然贪,却是贪在明里,场面上也还过得去。而这位袁先生,却是在暗中上下其手……最令人恼火的是,他这么胡来,挣的是自己的位子,毁的却是皇军的信誉,真是可恶、万分可恶!……

看着松田陷入了极度恼怒之中,卫楚恒乘机道:“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处置老袁,而是安抚民心。您瞧这些老板,本来都已经归顺皇军了,现在因为这件事,怨声载道,说不定还会从此生出异心……若是这样,可就真不好办了。”

“是的,这个更重要。”松田现在一门子心思都放在袁伯逸那儿了,还没顾及这头。细想一下,这个似乎还更为要紧。袁伯逸跑不了,随时可以处置,而这边要是没处理好,商会从此形同虚设,商界更难以掌控,他的工作也会困难重重,甚至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