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榴实图

海德格尔说一朵花的魅力在于,它曾凋谢过…

“书里的这句话还真应了你的景,可惜呀,你现在也只能被扔掉!”张招娣翻着一本准备扔掉的旧书《海德格尔传》,感慨地说。

在这本书的下面,还有厚厚一沓很占地方的旧书,它们现在都是院图书馆里准备处理掉的垃圾。或许是相似的境遇,爱书的张招娣看到它们后,竟迟迟挪不动脚。

“哎呀张老师,你喜欢就都拿回去吧,这些旧书就算处理也只能给收破烂的人,现在谁还会看它们呀?你拿回去吧,没人会知道!”图书馆的管理员老谢好心提醒道。

张招娣听闻,脸上很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来,这些旧书几乎都是她上学时的最爱,原来在别人眼中它们也跟自己一样的不堪。想到这里,她低声说:“不用了,领导只让我打扫卫生,旧书就按学校规定处理吧,谢谢您。”

“张老师你就是性子太好,姓傅的就那德行,别往心里去。对了,我找到一本画册,看着很好,反正是要处理的旧书,送给你啊!”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谢老师我看看就行!”

“别,别客气,在这等着我啊,马上去给你拿!”说话间,老谢不顾张招娣的拒绝,急匆匆地往图书馆另一头走去。

起初,对于环境学院会派女老师来协助图书馆搞整理的脏活,将要退休的管理员老谢很不理解。按照惯例,这种爬上爬下搬书挪架的工作,各院办公室都是派一名强壮的男学生来帮忙,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派干行政的女老师。后来,派张招娣帮忙的次数多了,老谢才知道她是一名劳务派遣的编外老师。

可即便是一个临时工老师,环境学院的领导这样安排工作,还是有点太欺负人。何况,跟张招娣接触多了,很有阅历的老谢觉得她很合自己的眼缘,实在不明白这么讨喜的小姑娘如何得罪了领导。

老谢一生无儿无女,还有一个月,她就要退休。没人知道她手中藏着一本特殊的画册,这个秘密,老谢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是现在,她很喜欢这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张招娣,总觉得自己守画册一生,就是为了等到她。

想到这里,老谢飞快地打开办公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布包,转身朝着张招娣所在的角落走去。她忆起那时候,自己不惜一切手段得到画册,是因为听说它能逆天改命,能将普通如尘埃的人生变得榴实耀眼。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画册只是一本画册,它在自己手中毫无变化。

老谢最后看了一眼布包,将她递给张招娣,话里有话地说:“张老师,这个画册送给你,它也许就在等你这个有缘人!”

张招娣有些疑惑地客气道:“谢老师,您真别客气,我看看就行!”

“收下吧,咱们投缘才特意留给你,前一任管理员说它是什么临摹绝版,我也看不懂。我下个月退休,把它留在这儿也是被人当垃圾处理,你好好留着,算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吧!”老谢坚持道。

话说到这里,张招娣不好再推脱,忙伸出双手小心接过布袋。里面是一本薄薄的蝴蝶装古旧册子,一页浅白色的封面,只有《榴实图》三个庄重的宋体字书名,右缺编著撰选者姓名,左缺刊印人或斋、堂名。第二页,依是几列不见文字的一二三四,算是一个极简目录的索引。接下来的正文,十几页的内容,全是满篇精心描绘的花。

张招娣捧着小册子,端详了一小会后说:“谢老师,这些花都是石榴花吗?这首唐代韩愈的诗,字写的真漂亮。”

“韩愈?册子里哪有韩愈的诗?”老谢很不解地问

张招娣说:“您看花边上都有题诗,还都是同一首呢,这不: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苍苔落绛英。它正是唐代韩愈的《榴花》呀。”

“有诗?花边上有题诗??还真有啊!”管理员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说道。

这个画册她明明看过不下上万遍,正文上面分明没有半个字,此时却在张招娣的手中,浮现出一首唐诗来。如此看来,传说倒有些可信,或许那个要等的有缘之人正是张招娣。

但是,画册如何让人逆天换命?老谢不知道,她老了,已经没有时间去知道。

“谢谢,画册真漂亮,谢老师那我收下了!”张招娣笑吟吟地说着,将画册收了起来。

老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她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地对着学院西南方说了句:“真快呀,又到七月了,心安大学又该出事了!”

心安大学位于心安市,老人们说,心安市地名的由来源自苏轼那句“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住在心安市的人,有没有打心眼里觉得这儿是家乡,这事没有人调查过,但是心安大学却是一所能让全国家长名副其实心安的名校。

高考时,谁家的孩子,若能顺利考入心安大学,那这家人便会立刻成为别人家口中最羡慕的对象,效果好比自家的十所院子外墙上,都写满了大大的“拆”字。因此,心安大学便成了普通人最向往的象牙塔,能让自己的孩子去那里读书或工作,也就成了许多父母毕生的执念,其中便包括张招娣的母亲。

只可惜,世上的很多事原本就是一个围城,外面有外面的苦,里面有里面的难,外面的想进去里面的想出去。好比这所人人向往的象牙塔心安大学,大多数人对它的了解,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心安大学的西北方,有两栋耗资不菲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它们对外称之为经管学院微利楼,对内则是心安的墓碑和坟包,是心安人口中最忌惮的地方。因为两栋建筑物的形观和高度,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座妥妥的墓碑和坟包。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