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校的时候,张合、张一璨和许少三人一起走的。许少家住西桥,邻近常州边界。由于靠在繁忙的交叉路口,他家还开有一个小店主售烟酒。他母亲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女人,见到张合总会露出开心的笑容,并用热情的口吻说你来啦?我们新新刚还在念叨呢!对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张合拒绝之后,她又会从柜台里拿出饮料。

后来,许少母亲偶尔还会问起张一璨,说你那个漂亮的女朋友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许少第一次见到张一璨时脸是红的,在互通了姓名后就坐在后面的座位。张一璨倒是笑意盈盈,显得落落大方。张合悄悄地问是不是很帅。张一璨点点头说很帅。张合又问有没有心动的感觉。张一璨说没有,我又不是没见过帅哥,什么时候带你去我们学校见识见识。张合说好,等我有时间了就过来,到时你得请我吃饭。

张一璨把电脑拿了出来,放在腿上,说:“推荐你看一部好看的动画片,《哈尔的移动城堡》,我今天刚下载的。”

张合说:“听你口气好像看过了。”

“嗯。”

“看过还叫我看。”

“我还想再看一遍。”

“好。”

其实张合不喜欢看这种叙事平缓的动画电影,他觉得缺少一种紧张刺激的代入感。但张合还是耐着性子陪张一璨看,因为现在没有别的事做。看的时候他想的是回校后该做什么,完全不知电影的剧情脉络。

中间,张一璨给了张合一片口香糖,还亲自剥去了糖衣,然后又递一片给许少,许少双手接过。

张一璨笑着说:“给你口香糖是因为你嘴太臭了,呼出来的气都有味道,是不是又偷偷抽烟了?”

张合说:“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回家的时候买了,呃买了一点。”

“一点?”张一璨说,“你呀,真是不学好。”

张合转移了话题,看着电影画面,说:“这道门好神奇,苏菲每打开一次,门外就是不同的地点场景,让我想到了《黑客帝国》里的尼奥。”

张一璨故意把进度条往前拉了拉,解释说:“门上的圆盘有四种颜色,每种颜色都会通向不同的地方,你前面一定是没仔细看,开小差了。”

张合笑笑,说:“我看电影一般只看个大概,从来不去看第二遍,因为剧情都知道了,再看也就没了悬念。”

“有的好电影能看很多遍呢。”张一璨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同学在干吗呢?”

张合头也不回,说:“肯定在听歌,这是他最大的兴趣爱好。”

张一璨笑着问:“那么你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张合想了想,尴尬地说:“我好像没有。”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终点也就到了。由于学校不同,一个在市区,一个在郊区,所以各自要乘坐不同的班车。下车的时候,张合帮张一璨拎了行李箱。临走,她还递给张合一个纸袋。张合问这是什么?张一璨说一点吃的东西,送你了。

许少等她走远,才说:“不简单。”

“什么不简单?”张合问。

“关系不简单。”

“你多想了。”

从市区到学校的班车,经过南京长江二桥,故张合每次都坐临窗的位置,以便欣赏外面的美景。如碰上晴天,抬起头还能看见无垠的天空,湛蓝得就像被人用颜料刚刚涂抹过。

这是张合第一次体验南京拥挤的公交,因为他俩是从后门挤上去的。司机等人都上车了,才看着后视镜大吼一句:“后面的当心,我要关门了!”

张合大声说:“等等,等等。”等到整个人挤上去后才说:“关门关门。”生怕关晚了又会被挤下去。于是司机这才得意地按一下按钮,让门贴着张合的后背缓缓合上。

此外,南京公交还有它得天独厚的优势。没有座位之时你完全不用担心会站得累,哪怕一夜未睡想打个盹根本不用担心会倒下,因为前后左右的人都是你坚强的依靠。只有急刹或转弯时,能感到那么一丁点的倾斜。但请宽心,即使你的睡眠再浅,这也是一种不会让你猛然惊醒的小倾斜。

到了夏天境况就不同了,一车的臭汗味让人完全无法逃避。这时你的前胸贴着前人的后背,你不仅能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的喘息,还能闻到他身上各部位散发的异味。如果全程闲得无聊,你数学成绩又好,盯着他脖子看还能数清他淌下来多少次汗。

好在这是不冷也不热的夏末初秋,天气正好,阳光正暖,幸运的是,车上还有一位长发女生。

这位女生眉清目秀,五官分明,虽说不上漂亮,但自有其独特的气质。她拉着行李箱,一副学生打扮的模样。坐这辆车的大多和张合为同一目的地,因为终点站就是张合的学校,而这个时间点回校的,基本就是校友了。如果是校友,说不定还是隔壁班的同学。

张合用手碰了碰许少,嘲女生的方向努了努嘴。许少会意,随即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张合悄悄地说:“你信不信她是我们学校的?而且也是大一。”

许少笑着说:“哪那么巧?”

张合说:“世上巧合的事多了,现在不刚好碰到一件吗?”

许少说:“我不信。”

张合笑着说:“不信咱到站了瞧,要不用一杯奶茶打赌?你知道我从来不愿赚自己人尤其是老乡的便宜,不过这次你应该要破费了。”

许少想了会儿,说:“那好吧,赌注再加个鸡蛋饼,我都饿了。”

张合说:“好。”

坐车过程中,张合全程关注着那位女生,他见到她拿起手机,然后又放下手机;他见到她接了电话,然后又挂了电话;他见到她发了信息,然后又回了信息。她望着窗外的时候,他也望着窗外,但除了路边倒退的房子和树木,什么也没有看见。

张合心想,偷看一个女生,猜她心里在想什么,马上要做什么,真是一件有趣至极的事情。远观欣赏,从来使人快乐。

突然,许少轻声地说:“别看了,看也不是你的。”

张合突然有点尴尬,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说:“咱俩打了赌的,那我不得全程盯紧点。”

“那你也不用盯这么紧。”

张合嘻嘻笑道:“我只是偶尔看看。”

到站后,这位女生果然是和张合他们一个方向,从下车到学校,张合全程目送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女生宿舍。

许少看着张合得意的样子,说:“你以为她是咱们学校的,你就有机会啦?”

“我可没这么想,是你这么想。不管怎么说你是输了,可以请我喝奶茶了。”

新食堂售卖的鸡蛋饼和奶茶是现做的,两者搭配起来别有风味,甚至鸡蛋饼还一度成为必买的早餐之一。但到了大三这鸡蛋饼就不行了,老板没有做到不忘初心,导致质量严重滑坡,口感与之前相差甚远。

一所并不出名的学校,能留给学生的回忆本就不多。

到宿舍的时候,张合发现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连平时喜欢躺床上睡大觉的高强都没在。张一璨倒来了信息,问张合到了没有。张合回说到了。张一璨又问好吃吗?张合说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还没尝呢。张一璨说好的。

张合宿舍住了四人,分别是严高强、张虎还有李顺心。

高强喜欢吃肉,直吃到满嘴流油方才满意。然后回到宿舍他会习惯性地用挂在床上的毛巾擦一下嘴,一学期下来,那快从来也不洗已经泛黄的毛巾,用手拧一下铁定能挤出半碗油。

张合心里不止一次想过,高强小时候肯定没吃过肉,所以到了大学就有点肆无忌惮。他的胃口和好性格,是支撑他形象的两块法宝。

张虎也来自江阴,一米六的个,不幽默也不寡言,是规规矩矩、普普通通的一人。他戴着副白框眼镜,笑起来的时候两嘴咧开,露出两颗较大的门牙。

李顺心是娇小的个,又瘦又小,性格倒随和大方。张合平时叫他小顺子,有时玩笑开得狠了,他也只是笑笑,并不和你计较。但人不可貌相,这么中规中矩的人,在临近毕业居然和班里的三朵金花之一谈起了恋爱。

他们是那样的风马牛不相及,他们是那样的郎不才女不貌,可偏偏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起。

后来,张合曾问他,你当初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人家小女生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小顺子只是笑笑,并不透露其中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