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眼之花

【这是你在森林的第四天。】

【昨晚又下了大雨,你的水壶得以再次装满,你往背包里放了几条鱼,又把木斧塞了进去,接着提起法杖,准备前往海崖上的花园。】

周严带上了全副身家,木屋里只剩下一堆暂时用不上的木材。

他悲哀地发现,“要致富先撸树”的道理在这款游戏里走不通。

虽然路途比较漫长,应该讲究轻装上阵减少体力消耗,但周严向来是个谨慎的玩家,会尽可能带齐所有道具,以备不时之需。

背包里放了木斧和几条鱼。

藤甲在身,法杖在手。

周严提起水壶先喝了一口,接着又把它塞进背包里。

对于背包里的鱼腥味和自己浑身的烂泥气息,他已经完全适应了。

森林里的潮气让一切物品都容易蒙上一层水雾,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股浓烈的腐烂气味。

离开木屋。

周严往海崖的方向行走。

周围的景色很快陷入单调,满眼都是参天的古木,脚下也尽是厚厚的枯枝落叶,偶尔裸露的石头也布满苔藓。

……

直到,眼前出现一道黑影。

有什么东西被吊在了树上,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那是一具残破的尸体。

对方披着破碎的衣物,浑身遍布着伤痕,脸部血肉模糊,被一根树藤捆住脖子高高挂起。

此等惨状,周严在水潭后方的祭坛就已经见识过了。

他以为那是献祭仪式的独有环节,但现在观察四周就会发现,附近每隔一段距离,树上都会吊着一具尸体。

黑影轻晃,令人毛骨悚然。

【SAN:88】

【眼前的景象让你感到不安,你的求生本能正在告诉你,不要靠近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

周严深呼吸,尽可能绕过了那些吊着尸体的树,专心赶路。

……

……

【你深知在腐化森林迷失方向是一件可怕的事,因此你不敢松懈,尽可能朝着原先固定的方向前进。】

【你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但是当你觉得头脑开始发昏的时候,终于惊喜地发现,前方的树林慢慢变得稀疏,沉重压抑的黑暗被撕破了几道裂口。】

在终年不见天日的森林里,任何光线都显得尤为明显。

隐约的涛声也从前方传来。

周严也忍住了疲惫,拄着法杖一鼓作气走完了剩下的路。

在穿过大片枯萎的林木之后,他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不远处出现了暗红的栅栏。

终于,他抵达了海崖。

神秘的花园就坐落在前方。

花园栅栏的颜色像是用血染成的,在海崖之上、森林边缘围出了一片圆形区域,中间留出一道简陋的木门。

透过栅栏,可以望见大片大片含苞待放的红色鲜花……

仿佛一片暗沉的血海。

周严走上去,发现门上钉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有如同血迹的两行字:

“朽木之躯尚可焕发新生。”

“破碎之人亦将绽放鲜花。”

……

周严提着法杖,推开门走入花园,这里的空气格外阴冷沉重。

海浪起伏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条小路贯穿了花海。

花丛刚好齐腰,高度相当统一。

淡淡的奇异芬芳在花园里弥漫,却并不是从花苞上散发而出,而是来自花丛底下的乌黑土壤。

周严靠近花丛,观察起这些尚未绽放的花苞。

花苞表面上有明显突出的纹路,其中明显流淌着某种液体,乍一看就如同活体的血管……

诡异。

花园里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

一块腐朽的木牌,静静竖立在花园的正中央,上面刻着几行模糊的字。

周严默读起来:

“这里是红教堂的花园葬地,所有为主献身的神父都将被安葬在此,聆听复苏的深海之声,从而孕育血眼之花,重审世间善恶。”

“这是主降下的恩赐。”

“不信奉我主的愚昧罪民,将被悬吊于腐林,永世行走在大雾之中……”

……

看完这一段话,周严不禁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与此同时,手中法杖上的血眼球也忽然发亮。

他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血红花丛。

就在他的目光转过来之时,花丛中的一朵花苞毫无征兆地低垂下来。

接着,缓缓绽放。

花瓣之中,一颗晶莹的血眼球,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周严。

嘶……

【SAN:85】(正在下降)

【你窥见了腐化森林和花园葬地的部分隐秘,在猩红的注视下,你的精神产生了波动……】

周严呼出一口浊气,平复心情。

这一刻,腐化森林里的各种景象被串联起来,整段事件的前因后果也有了初步的脉络——

红教堂的神父死后,尸体会被运送到海崖花园进行埋葬。

来自深海的神秘力量,将使尸体生长出鲜花,孕育出了血眼球……

此外,教堂信奉一位神秘的“主”。

不信仰“主”的有罪之人,将被冠以“愚昧”的罪名,不仅要被吊死在树上,还会受到永世的诅咒……

只是……

“行走在大雾之中,是什么意思?”

周严已经在森林里度过三个夜晚,每日也只见稀薄的水雾,从未见过浓厚大雾的情况。

或许……是时候未到?

多猜无用。

答案唯有自己去寻找。

周严又把目光投向了花园的后方。

花团簇拥之中,一座破败的石坛显得格外神秘。

石坛中,立着一块苍白的石碑。

石碑背后就是海崖的边缘了。

天空永远那么阴沉。

沉郁的海水一望无际,所见之处只有灰暗的色调,海平面几乎与天际模糊为了一体,海浪接连不断地拍打着嶙峋的礁石。

周严慢慢地靠近石碑。

忽然,花丛中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他顿时神经绷紧,高度警觉。

“外乡人……”

“你为何来到此地?”

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提出了似曾相识的问题。

又是NPC?

听见这种发问,周严总是会不自觉松下一口气,不过他并没有彻底放松警惕,不动声色地盯着传出声音的花丛。

一位身形修长、有着刀削般冷酷脸庞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手里握着铲子,眼神阴郁忧愁,

见周严半天不回答,中年男人又投来了淡漠的目光:

“怎么不说话?你的舌头被野兽啃掉了吗?不对……林子里早就没有野兽了,连蚊虫都已经绝迹……”

男人又怅然似的叹了一息。

【你在花园里遇到了一位神秘的中年男子,对方看上去并没有敌意,或许应该试着进行友好的交流,获取有益的信息。】

看了一眼男人手中那把沾满泥土的铁铲,周严试探性地说:

“请问,你是花园的……园丁?”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并不是,我只不过是在这里停留几天罢了,过了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说这话时,他看了一眼大海。

接着,便沉默不语了。

“这么说……”周严看了看身后的茂密森林,“你也是穿过那片林子来到这里的?”

男人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周严斟酌了几个问题,可始终不知如何打开局面,索性直接问道:

“请问,你对这片森林有多少了解呢?能否告诉我一些信息?或者……等价交换也行?”

中年男人却始终望着无垠的大海,过了一会儿才郁郁地开口:

“年轻的外乡人,你也是背井离乡来到此地的吧?不过即便如此你还是无法体会我现在的心情,因为我对家乡的概念已经混乱了。”

经典谜语人……

周严忍不住心里吐槽了一下,但还是默默倾听下去。

中年男人把铁铲插进土里,说:

“很抱歉,我其实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每当陷入迷惘的时候就不太想说话,尤其是最近几天。”

“我曾经是一名猎人。”

“我住在森林南边的村子里,过去一直在林子里狩猎,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后来森林被腐化,再也见不到正常生物的踪迹,我也就逐渐忘却了那段打猎的日子。”

“而过了明天之后,我将彻底告别这片森林。”

“我有许多遗憾。”

“比如,我曾经有一把随身携带的木斧,却在跋涉的过程中遗失在了森林里,再也找不到了。”

“要是能看见它的话,我的心情或许会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