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铺子之后,王还真便提着两条鱼,向镇外走去。根据先前张寡妇的说法,这老孙头住的地方,正好是与普济寺相悖。
位于下邑镇的南边林中,乃是他自己开辟的一片荒地。王还真沿着街道一直向南,很快四周的行人逐渐少了起来。
待到他离开下邑之后,路上就只剩下往北走的百姓了。这些百姓大多面黄肌瘦,此时又正值冬季,瑟缩着在路上缓慢前行。
王还真站在路边,看着这些难民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去。突然发现一个半大的小女孩,正站在路对面,盯着他手中的鲤鱼看。
他停下脚步,想了想之后,对着那女孩招了招手。那女孩见状,抬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妇人。那妇人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推了她一把。
她这才展颜一笑,随即快步走了过来。来到王还真面前之后,她像模像样的福身行礼,对着王还真道:“道长,你这个鱼卖吗?”
王还真见她虽然面露疲惫,但是难掩其古灵精怪的性格,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他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也是人家送我的。”
那女孩听到王还真的话,顿时面露失望之色,小声道:“哦,那就打扰道长了。”说罢,便转身准备回去。
“等等,虽然是人家送我的,但是这两条我也吃不完,就送给你一条吧。”王还真伸手招呼她停下,这女孩虽然年纪不大,而且观其样貌,应当是好久未曾进食了。
但是她并未忘记礼仪,见面之时也是先行礼。仅此一点,便能看出这少女的身份不凡,最起码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既然她愿意开口,王还真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所以他将草绳解开,取下了稍小一点的那条鱼。随后便将剩下那条连带着草绳,一起递给了女孩。
女孩接过王还真的鱼,抱在怀中。两只眼睛笑的好似月牙儿一般,转身就向着那妇人的方向奔去。王还真起身,看着她的背影叮嘱道。
“小心路滑,慢些走!”
“哎!谢谢道长!”女孩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待她回到妇人身边之后,美滋滋的将鱼双手捧着,递给了那妇人。
那妇人并未接过鱼,而是对着王还真福身一礼,点了点头。这才接过鱼来,牵着女孩的手,再次弯腰行礼,虽然并未说话,但是感激之意明显。
王还真拱手还礼,随即开口道:“福生无量,夫人若是有什么困难,可来这下邑镇的衙门寻贫道,贫道认识县丞孙大人。”
“道长慈悲,妾身谢过道长!”
“谢谢道长的鱼!”女孩也脆生生的喊道。王还真笑着摆了摆手,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转身便沿着小路进入了林中。
刚一走进树林,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看着这一山一树,一草一木,他回忆起了过往。曾几何时,他也是在山中隐居,吃野果饮山泉。
那段日子虽然难熬,但却是他最悠闲的时候。若不是粮食耗尽,入冬之后山上又寻不到吃食。他怕是要过了冬才会出山。
王还真摇了摇头,虽然仅仅过去了半年的光景,但是他的心却仿佛老了几岁。或许是经历的太多,亦或是入道之后心境的提升。
总之他现在很少会想起以前了,难得今日触景生情。先是看到了逃难的母女二人,随后又进到了老孙头隐居的林中,才让他回忆起过去。
一个人的心境,总是随着他所处的环境而改变,很少有人能做到心如止水一般。生活的安逸,心情自然也就愉悦,每日便专注于活在当下。
若是生活处处坎坷,步履维艰,一旦闲暇,便会忍不住回想以前,这是世人的通病。他们回忆的不是过去,而是那段日子里,无忧无虑的自己。
王还真踩着落雪,沿着脚印一点点向里。鞋子和雪地踩踏,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就仿佛是在宣告有人拜访一般。
果不其然,待他刚过了转角,便看到一位老者,正拿着扫帚,站在一间木质小院当中,看着他来的方向。见到这个老者,王还真顿时有些愣神。
只因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早些时候。在那张寡妇的铺子里,与他同坐一桌的老人。见到他的模样,王还真顿时想了起来。
“小道长可是迷路了?这林中只有老汉我一个人居住。”那老者对王还真问道。
“非也,贫道自是专门来寻善人的。敢问善人,可是那酿酒的孙师傅?”王还真笑着走到院门外,隔着不高的竹篱,看着那老者回道。
“酿酒的孙师傅没有,养老的老孙头,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是不是小道长所寻之人。”那老者哈哈一笑,随即开口道。
“听那铺子的掌柜张娘子说,老孙头最好这淮水河的河鲤,贫道今日特地带了一条,过来拜访。”王还真说着,举了举手中的鱼。
那鱼跟着王还真走了这么久,天气又这么冷,活力已然不高。摆了摆尾巴之后,便没再动了。那老者闻言,笑着回道。
“既然如此,道长请进来吧!”说罢,将手中的扫帚,靠着篱笆放下。然后打开了院门。王还真对其点了点头,随即进入了院中。
他将鱼递给老者之后,拱了拱手道:“实不相瞒,贫道此番前来,乃是张娘子介绍。特地来问老丈,讨一壶好酒来的。还望老丈莫要吝啬。”
“既然是张寡妇介绍的,那自然好说。好酒虽然不多,但是赠予道长一壶,还是绰绰有余。”老者哈哈一笑,随即带着王还真向着屋内走去。
王还真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先前在那铺子中,他还没太敢确定。现在如此近距离接触,他看清楚了。
这孙老头的身上,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阴气附着。若非王还真先前有所发现,此时留心观察,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一点。
这股阴气并不像是家中有人去世,无意识所携带的。
依王还真所见,应当是有什么阴物作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