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浮星正在食堂吃中饭,安涟风端着餐盘坐到了她对面。
看着他盘里的两三个菜,安浮星问:“小舅,你也觉得医院里的菜不好吃啊?”
“还行。”安涟风不咸不淡地回答。
安浮星看了看安涟风,发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小舅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安涟风仰靠椅背,抱肘胸前,说:“安浮星,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安浮星马上联想到落水的那件事,她飞快掩饰过去,说:“没有啊,小舅,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你确定没有?”安涟风审视般地看着她。
“真没有,最近我不都在医院嘛,能有什么事。”
安涟风也懒得跟她装下去了,直接说:“我有个朋友前几天看到你从派出所里出来,你犯什么事了?”
安浮星惊讶得愣住了,但她还打算“狡辩”一下,说:“我怎么可能犯事?小舅,就我这么一个正能量的女青年怎么会干那些违背公序良俗的事啊?你朋友肯定认错人了。”
安涟风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说:“听说当时还有个男生,怎么说,你还有个同伙啊?”
安浮星眼见瞒不过去,索性承认,悻悻地说:“什么同伙啊,他是我同学。”
“大学同学?”
安浮星摇头,说:“高中同学。”
“你还有我不认识的高中同学?”
“哎呀,我跟他不是很熟。”
安涟风明显不信,说:“他追你?还是你追他?”
安浮星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双手作叉,说:“小舅,你别瞎说,我跟他真只是同学关系。”
“一起进局子的同学关系?”
安浮星纠结要不要跟他说事实真相,安涟风看出了她纠结的小表情,刨了一口饭进嘴里,细嚼慢咽后,说道:“你要是不想说,没关系,我一个电话的事。”说着,就准备拿手机拨号。安涟风虽然现在不是警察了,但人脉关系还在那儿,随便一个电话,就能知道那天的事情。
安浮星只得放弃,老老实实地跟他说了那天自己被推下湖以及江寒阙救了自己的事情。
安涟风听后立即提起安浮星的衣领原地转了一圈,还好,没缺胳膊少腿。但他还是有些生气,说:“你胆子真不小,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安浮星连忙安抚他,说:“我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嘛,小舅你每天那么忙,又要来医院照顾外婆,事情够多了。”
“安浮星,你差点没命了,这么严重的事你都不让家里知道?你这心大得可以。”安涟风对自己这个侄女也是又气又无可奈何,从小心就大,没想到这么严重的事情,她竟然也捂着不给家里人说。
安涟风突然叹了一口,开始走伤感路线,说:“浮星,你可是我们安家的独苗,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你外婆交代,怎么跟你妈交代……”
安浮星立马警惕了起来,她最熟悉不过小舅的这种话术了,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不对,安涟风很少凶她,但就会开启这种“温情问责”模式。这么多年,这些话还是很受用,每次一听安小洛自觉罪恶满满。
“好了好了,小舅,我这不是没事嘛,下一次我一定告诉你!”安浮星连忙制止了他,不让他再说下去。
安涟风却瞪眼,说:“你还敢有下次?”
“不不不,以后我啥事都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发誓。”
安涟风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说:“没让你发誓,也没让你啥事都跟我说。我和妈是你的家人,事关你安危,我们应该知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安浮星赶紧把肉夹到嘴里吃了,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说:“是是是。”然后给安涟风回夹了两片黄瓜。
安涟风乐了,说:“小舅给你夹肉,你给小舅夹黄瓜是吧?”
“哎呀,小舅,其实这个红烧肉不好吃,凉拌黄瓜还好吃一点。”
“又在瞎扯?”
“真的!小舅你再尝尝这个白菜。”
……
安涟风看着吃着不好吃的饭菜却一脸开心的安浮星感到有些欣慰,但心底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他到底要看看是究竟是谁敢打安家独苗的主意,这笔账他记下了。
*
深夜,H市某户高档公寓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偶尔又夹着笑声,异常瘆人。这间房客厅没开灯,漆黑一片,只有浴室亮着。一名男人趴在浴缸边上,他埋头哭泣,不管不顾正在放水的水龙头,热水很快溢出浴缸并流到地上,排水系统赶不及排完,水覆满了地面,渐渐没了她的脚踝,并通过狭窄的门缝流到浴室外面。
男人神情痛苦,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神会宽恕我,神会接受我,神会爱我。”
他突然咧嘴大笑,鲜红的嘴巴像是一道显眼的大伤口。笑着笑着,她突然换上哭脸,表情转换太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五官扭曲,神情错乱。
门铃响了,他没有响应,过了一会儿,门铃不响了,随即她的手机响了,他依然无动于衷,对外界的响动没有半点反应,手机也不响了。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一室漆黑也没管,关上门径直走到了浴室。
浴室门开了,满室氤氲的热气全往外钻,渐渐的,浴室终于得以看清。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侧转身子,仰头看着来人,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他的眼里竟出现了光。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蓬头垢面,极不体面,男人无措地整理了头发和衣服,然后双膝跪在地上,埋头恭敬地对眼前的人说:“神佑青焰,生生不息。拜见真神大使者。”
真神大使者开口,悦耳的女声响起:“教神大人对献祭失败一事深感遗憾,光复青焰会计划恐将滞后。”
男人听了,脸色一变,眼中满是恐慌,连滚带爬地抱住真神大使者的脚踝,声音颤抖着说:“劳烦大使者转达教神大人,还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完成任务。”
女人俯视着他,宛如看着一只伏地的动物。一个大男人化妆穿着女装,不男不女,不伦不类。她强压着心里的鄙视与厌恶,继续说:“你已经犯了大错,还有颜面乞求青焰神再给你一次机会?”
男人听了,松开手颓废地跪坐在地上,开始掩面哭泣,一抽一泣。
“那人是你杀的?”女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仿佛是在讨论一只动物的生死。
“我本来不想杀那个女人的,谁让她不守承诺,突然反悔不想去死了。我讨厌不守信用的人。”男人泪眼汪汪,像是受了莫大委屈,在控诉自己受到欺骗一事。
真神大使者说:“算了,杀了就杀了吧,别连累本教就行。眼下整个仪式还差最后一步,你知道方法有很多,若你再失败,青焰神便会降下惩罚。”
男人立马磕头,说:“我不会再失败了!”
“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仪式失败,你惟有交付生命才能洗脱这份罪孽。”女人的声音虽然温柔悦耳却不带一丝情感。
“是。”
女人离开后,男人站起身,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因为哭泣,脸上的妆全花了,像一张打乱颜色的调色盘,紫色的晚礼服长裙贴身包裹着他姣好的身材。
他自恋地抚摸着脸,对着镜子怜爱地说:“你如此美丽,如此完美,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不爱你?”下一秒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瞬间爆裂,握紧拳头,青筋凸起,一拳砸向镜子,鲜血顺着被划伤的刀口流出来。镜子分裂成几部分,镜中人相也随之扭曲。他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伸手抚摸着镜中扭曲的人相,安慰道:“没关系,神会爱你,只有神会爱你。”接着,他用手指蘸了蘸鲜血,对着破碎的镜子,将血涂在了嘴上,那道血红的伤口更加鲜艳华丽。
同时,被称为真神大使者的女人离开公寓后,来到了市第五医院频繁出事的人工湖。
然而,她这里只感受到了非常微弱的祟气,湖里布下的求祟术荡然无存,她立刻明白,这里已经被除祟师发现并清理过了。
这位除祟师的术式干净利落,还在湖里布下了反求祟术,如此能力,应该在九级以上。
大使者心里对办砸事情的男人更加恼怒,不过,她嘴角牵起一丝冷笑,这个湖就算报废了,反正献祭仪式也只差最后一步了,有没有这个湖也无所谓了。但既然除祟师已经注意到这边了,更要小心行事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咒骂没用的男人。
只要青焰复活,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