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事不过三

“末将,末......”刘铁棍的额头终于开始出汗,嘴上也一改刚开始的活络,变得结结巴巴。

“你在撒谎!你根本就没有守城!”皇帝一声怒喝,让保持着跪姿还未起身的刘承胤抖了一下。

皇帝又接着问道:“那你弃城不守,却急急忙忙地领兵南下,是为何事?是要找什么东西?亦或是......要找什么人?”

随着朱由榔这句话说完,何腾蛟一身粗制布衣,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刘承胤几乎从未见过这身装扮的何督师,待定睛一看认出是谁后,双眼圆睁,鼻翼扩大,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尔等武夫,当时向我索要督师敕印之时,可有想过今日?”

何腾蛟话音未落,刘承胤便朝向皇帝,嘭嘭嘭猛嗑起头:“陛下,是末将醉酒误事!末将当时喝得不省人事,一时糊涂,才说出这等悖逆朝纲的话来!末将并无不臣之心,陛下恕罪啊!”

“兵临城下,还能军中醉酒,刘卿,你可真行啊。”

说什么醉酒误事,这等话语哪能瞒过朱由榔,他前世醉酒的次数多了去了,就算喝得再是不省人事,难道就敢发疯找甲方把财务部印章交给自己?

喝酒就是喝酒,喝完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就是不能说。借酒装疯的人在哪儿都被人看不起,因为他本来就是那么想的,只不过把平日里想说不敢说的话说了,把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做了。

这刘总兵一介武夫,官职不过是个区区总兵而已,爵位也就是隆武封的个伯爵。如今借着酒劲居然就敢让湖广总督交出大印。是个正常人都会想一想,他拿到大印要干什么?准备爬到谁的头上去?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朝廷法度和天子威严?

不偏不倚,仅就中正之论,这也是谋逆的大罪!

“你说一时糊涂?”朱由榔冷眼看着地上的刘承胤:“之前兵科给事中龚善选出外,册封忠贞营李赤心,路过你那,你让手下兵士侮辱于他,也是一时糊涂?”

刘承胤听了心头一惊,还未等想出辩解之词,又听天子说道:

“为了让你北上接应何腾蛟,兵科给事中刘尧珍奉朕旨意到你营中宣旨。他身为天使,你却以拳殴之,也是一时糊涂?”

“末......末将”刘承胤还妄图张口。

“都御史杨乔然参你轻率妄言,擅动干戈。你不顾朝廷体面,又与他厮打,连官服都扯烂了,也是一时糊涂?”

“陛下!陛下!末将举止粗鲁,辱伤命官,是末将的错!可末将一直忠心耿耿,绝无异心啊!”

“是吗?”朱由榔笑了,这人证就在面前,还敢信口胡说。而且自己的耐性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总算是甩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以检阅为名,设伏欲杀湖广总督。待其逃脱,又不顾永州兵事,陷一城百姓于沦亡之境。为防消息走漏,再率众追杀阁部重臣。这......也是一时糊涂?”

“今日若不是朕恰好到了这里,你是不是准备骗开城门,进城拿人?如此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你有没有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这号称铁棍的汉子一时战战,却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

“刘!承!胤!你可知罪!!”

说完这句,朱由榔略微转身,从身旁侍卫腰间抽出佩剑,喝道:“张同敞,李明忠何在?”

“臣在!”二人齐齐出列,拱手应道。

“押住这个败类!把头伸出来一点!”

张同敞毫不犹豫跨步上前,伸手拿住刘承胤一臂;李明忠稍微迟缓片刻,也上前照做。

“刘承胤,你知道刘尧珍到朕这儿告状的时候,朕是怎么说的吗?”朱由榔轻抚剑锋,烛火寒光映在脸上。

此时刘承胤就如同当日那陈际泰一般,涕泪横流,嚎哭求情,一边哭求一边连连叩头,却因双臂被拿住头碰不到地面,显得格外滑稽。

“朕当时思来想去,只是说,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小事化了,找个机会给你二人劝解一番也就是了。”

“你侮辱天使,朕可以忍。”

“你殴打御史,朕可以忍。”

“你与上官不合,朕可以忍。”

“甚至你闻敌便逃,丧土失城,朕也可以忍。”

“但你截杀重臣,视百姓性命为草芥,朕不能忍!”

一道刃芒闪过,自上而下穿透刘承胤的脖颈,随即抽出佩剑,腥红满地。

强壮的身躯还在地上抽搐,但在场诸官,竟无一人出声。

......

之前对陈际泰和何腾蛟这二位文臣动了杀心,大臣拼命死谏,甚至还搬出烈皇的帽子扣上,让人憋屈万分。

如今亲自动手,杀了一个武将,却没一个出来劝阻。

终究还是文武有别啊,朱由榔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将佩剑送回侍卫剑鞘之中。

“何腾蛟留职待用,革爵位一级;李明忠护驾得力,择日回宫中叙职,另行赏赐。”

“明日回广州!都散了吧!”

朱由榔说完今天的最后一句话,长出一口胸中浊气,抬腿朝府衙大堂外走去。

第二日。

护驾兵马整备完毕,皇帝与吕、瞿二位尚书也已站在了韶州府南门前。

李明忠领一营护送皇帝出城,他自己仍奉天子令留守韶州,替粤地百姓看守广东的北大门。

“昨日以为是孔有德来攻,李卿一番布置,临危不乱,行事冷静,还自领兵马出城袭扰,这很好”,朱由榔朝着李明忠说道。

李明忠连称不敢,却又听皇帝说道:“听说你自幼习武,对拳脚刀剑都颇有心得。到了广州,让张侍郎陪你切磋切磋。”

这武靖伯却是一愣,转头看张同敞也正看着自己。

随即李明忠又见皇帝招手,让人从辎重车队中拿来一个盒子,从中挑出两个圆圆的东西塞到自己手里:“这是皇后亲手做的白沙烧饼,每次出外我都要带上一盒,不带不行,现在分你两个。”

还未等自己谢恩,皇帝只留下一句:“明忠,你父亲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希望你时刻牢记。”便已驾马远离,扬起一片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