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难题

“这没过两天,又送来了?”

“是的,陛下”,王弘祖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一个司礼监秉笔太监,放那些年月都是立皇帝九千岁的身份,如今天天来干些送烧饼的活儿,这委屈也不知道该找谁说去。

“行吧”,朱由榔拿起一个烧饼,还是一样的外酥里嫩。

刚咬了没两口,终于如皇帝所愿,军情来了。

兵科给事中彭燿跑得气喘吁吁,不顾君前失仪,拿着一份奏报过来。

“东边发现大队清军人马踪迹?”

“是的,是增城卫所发现的。时间是昨日清晨,发现增江对岸有大量人马集结。”

“看得清多少人吗?”

“卫所发现军情就飞马来报,据塘报所言,人数不少,已见一万余人,而且还在增加。”

朱由榔倒抽一口凉气,随即道:“召内阁大学士、兵部诸臣入殿议事!”

约莫一刻之后,朱由榔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发言,朝堂内已经吵成了一团。

其中瞿式耜的声音最大:“如今陛下刚刚登基,诸位都不想一雪前耻?况且才得了一次大胜,正是奋勇以号远近的时机。都像诸位一般,外弃门户、内衅萧墙,国何以立?!”

“如何一雪前耻?”丁魁楚讥讽道:“从甲申至今,咱们打过几次胜仗?建奴只要一到,官军无不望风而降。那江北四镇,还有那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阻挡了建奴几日?”

因为皇帝召唤的是内阁大学士都入朝议政,而不是东阁大学士,所以那策立唐王即位的苏观生居然也被叫了过来,不过自忖前科,声音倒是小了很多:

“瞿阁部此言差矣,既图谋大局,那便应能屈能伸。建奴东来兵锋甚锐,若能西进暂避,则其就如强弩之末,不能穿鲁......”

苏观生的“缟”字还没出来,便被瞿式耜骂断:“你又知道什么?你连科举都......”

“打住!打住!”朱由榔见状不妙,赶紧喊停:“此为朝堂军议,就事论事,诸位爱卿无关的话就不用讲了。”

瞿式耜道了声歉,又道:“若是依你所说,一遇建奴便西退,一次二次还好,三次四次又如何?届时民心兵心四散,必然狐疑局促。”

随即又朝皇帝拱手道:“陛下,陛下在粤而粤在,去粤而粤危。我进一步,则人亦进一步;我去速一日,则人来亦速一日。日夜播迁,永无尽头。唯有奋起力战,才是正途!”

朱由榔听了,又朝李永茂问道:“李卿,依你之见呢?”

李永茂态度更为坚决:“陛下,臣观目前大势,即偏安亦未可稳。若人人可为苟且、事事皆作营求。缙绅惨祸,所不必言;小民鸡犬,亦无宁日,此尚可为国乎?”

无奈,这些人大道理一个比一个能说,皇帝陛下听了也是头大,能不能说点有建设性的东西?守该怎么守,走了还能不能回来?

就本心而论,朱由榔是绝对不想走的。一走,南中国最大最富有的城市落入敌手,而且清军必定穷追猛打。毕竟一个广州可没一个皇帝值钱。

这要是走了,那跟原本的历史有什么区别?死确实可怕,可知道什么时候死,那比死更可怕。

而且有点诡异的是,这场景怎么跟崇祯那会儿这么像呢?个个都是忠臣,个个都要舍命守城,该不会想的是到时候只送皇帝去死吧?

虽然这个想法毫无根据,还有点过分,但朱由榔有点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的样子。这时候一直没发言的吕大器说话了。

按道理,他这个兵部尚书本来应该是主角,可他跟皇帝一样,就看着诸臣吵来吵去,一直未发一言。

“陛下”,吕大器道:“臣以为,守得住的话,就守。”

朱由榔听了恨不得跳起一个大耳巴子扇过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玩两不沾的把戏?

在皇帝发飙之前,吕大器又道:“若是守不了,便战。”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说什么播迁无度,国势愈弱、兵气难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解决不了问题。”

“陛下”,吕大器拱了拱手:“一味避战,是亡国之道;无援死守,是取死之道;唯有奋力一击,或能有所生机。”

丁魁楚忍不住了,开口就骂:“你说得好听,你倒是领兵出击,破那建奴看看!”

这是被打怕了,吕大器并不在意,接着分析道:“臣近日思索破敌之策,未有定论,想与诸位同僚参详参详。”

朱由榔听了,便抬手示意,让他赶紧说说。

“若建奴结阵,或骑兵对攻,我大明官军几无胜算。若要出城浪战,不提也罢。臣观眼下局势,需寻其破绽,一曰分,一曰拖。”

“分,就是让建奴分兵。不一定是战兵分兵,战兵辅兵分兵也可,或是前线物资耗尽,继续后方补充粮秣火药,拉长补给线也可。”

“战兵分兵,或有机会各个击破,但官军力弱,这是下策;若辅兵较远,或可以骑兵绕行冲之,这是中策;若建奴疏忽粮道防守,官军又能截断,那这是上策。”

“那怎么能让前线物资耗尽?”朱由榔问道。

“自然是据城死守。”

“等一下”,朱由榔发觉不对:“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建奴一直拿炮打我们,打到火药耗尽吧?”

吕大器点点头。

朱由榔差点晕过去,你这算什么计策?谁见过用脸把别人拳头打伤的?

“陛下稍待,请听老臣细说”,吕大器接着说道:“若是守久一点,佟养甲那边自然会需要补充物资。我们只需截断对方粮道,则能不战而胜。”

这方案毛病太大了,众人瞬间就提出了四个问题:

第一,人家难道不会蚁附攻城?或是现场修筑攻城车?

第二,佟养甲不是菜鸡,你怎么知道对方粮道在哪?又如何袭扰?

第三,城墙再厚,又如何经得起炮弹反复轰击?

第四,也是最大的问题,谁有那本事,带兵绕行,偷袭敌军,切断粮道?

吕大器倒是早有准备,捋了一把胡须,一一作答,结果第一句就让众人义愤填膺:

“你让陛下亲临矢石,上城墙督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