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沿路商旅逐渐变多,远处的城墙在尘土中变得愈发清晰。
西国武帝城,背靠北国玄山延绵,临境拓西山左右环抱,内有四水穿堂,聚成龙盘虎踞之势,非常人所镇。
北煜有意的放慢了行军的步伐,欣赏起目光所及的种种景象。
“真是依山傍水啊。”铁老御马从骑队最后上前,解下马甲上的水囊递给北煜。“这武帝城的城防果然有点意思。”说罢用手中马绳划过视线中的城墙对北煜道:“抬眼望去,皆是劲弓。”
北煜接过水囊笑道:“寻常人没有你那眼力。”说罢饮水的同时用手中马绳指向城墙正中。
铁老顺着望去,表情释然。
那是面黑底大旗,一个鲜红如血般的【武】字泼在正中。
此次出行西国,甲午赤字营全军轻装上阵,属于骑队的大旗也没带,铁老有点后悔,看着城墙上的大旗大声道:“都没有甲午赤字营的旗大气,更别说北国玄山旗了。”
林子烽在后也是哼了一声:“像块贱奴尿布!怎地敢与我甲午大旗相比?”
北煜微微勾起嘴角慢声道:“定是没有。”
把水壶递还给铁老后,北煜看着城墙上那面大旗想到,当年呼延旭悦就是扛着武义东的这面旗,一路一杀,把武义东扶到了现在这个武帝的位置,西国猛将如云,紧邻边境,杀伐经验更是十足,虽说现在的太平年月蛮族犯境的次数愈来愈少,但西国哪位将士不是从塞外蛮族的尸骨中爬着出来的,以血代酒,以骨代刀,当真暴戾。
说罢,远处突然传来的沉闷马蹄声打断了北煜的思绪,目光看去,只见漫天尘土皆因一匹正在疾行的白马所致。北煜合上眼心中默念:“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远处那白马单骑纵奔而来,虽惹得漫天黄土周遭甚乱,即便看不真切,但那背后的长枪江湖上谁人不识?
【苍羊】
来者不是呼延旭悦,更是何人?
身材壮硕魁梧,着一席编织尤为精细的淡红劲装,手握紫泥砂壶,背后白火银枪。
江湖长枪第一人,
醉酒枪神。
“哟!北煜王!小林子来了没啊!”远处的震吼甚至盖过了那沉闷的马蹄声,呼延旭悦拿着紫砂壶饶是美美喝上一口,又大声的对面前的骑队喊道:“来!武帝欢迎!”
一声大吼竟让甲午赤字营的战马向后退了几步。
林子烽没得商量,双脚点了下马腹,单人独骑御马站定在骑队前吼了回去:“你林爷爷在这儿!”
远处饶是传来一串大笑,笑声愈来愈近,骑队众人也算是看的真切,这屠戮蛮族,枪下数万亡魂的枪神。
北煜御马来到林子烽身边,虽言语中夹杂着那股子怒气,但从那硬朗的面容上却能看到罕见的笑容。是许久未见,但记得朝夕的豁达,眉宇间的英气里也能看到那股惺惺相惜和那味感激之气。
“枪神亲自来接,武帝格外关照啊。”北煜扭过头对着呼延旭悦抱拳示意。“北煜有礼了!”
呼延旭悦见状倒是眯着眼笑了几声道:“西国这地儿乱的很,北煜王大驾到来,总是要照顾周全,出了岔子咱呼延的头可担不起国司的锅盖。”说着拿起紫砂壶嘬了一口酒“武帝有请,北煜王随我入城!”
“好!”
北煜看着面前的大汉表面镇静,心里思绪如麻,合着自己一举一动全在那个姓武的眼里,入进瑰宝之地时估计就被盯上了,亏是自己还吩咐甲午赤字营沿路打探,不成想这风声早就散了出去。
林子烽抱拳回礼自信十足的道:“不知枪神近来功法可有新的感悟?”
呼延旭悦拉下脸学着北煜王那股正经依旧抱拳回道:“林大侠!”然后转头又变换回那股不正经的道:“有没有都照样杀得你屁滚尿流!”紧接着就是那股熟悉的大笑声,笑的时候还不忘看一下林子烽那一会紫一会青的脸。
林子烽刚想反驳狠狠羞辱一下这位西国大将,不料话还没说出口北煜便御马拦在了自己的视线上。
“闲余,讨教两招?”北煜看着大笑的呼延旭悦表情依旧平静道。他深知此人,狂妄,放肆,目中只许武帝一人,视天下武林豪杰如草席粪土,虽在江湖上名声褒贬不一,但他有这个本事,杀蛮,救难,名声好的武林大家中不乏有许多的爱慕者,对此人评价极高,但也有小道风声,说此人就是个烂到骨子里的破弃酒糟,但北煜明白。
破弃酒糟拎不起苍羊。
更扛不动那面黑底红字的大旗。
呼延旭悦冒着酒气咧嘴大声道:“好说好说!忙完正事儿陪小林子玩会儿!”这话刚停,又对着林子烽抖了抖那英气十足的眉毛。林子烽懒得理会,心里想到:真是江湖风声刮起来不收一两银,不要一文钱,这哪有个枪神的样子?
呼延旭悦抖完眉毛也没继续耍宝,御马转身对着北煜一行人正经的说道:“走吧!北煜王!精密坊的一火三库,五炉八鼎可都等着咱北煜王呢!”一股精神劲力骤增,那双醉酒的眼中神采开始隐隐发亮。
“入城!”
北煜带领骑队紧跟呼延旭悦,又是一股黄沙漫天,沿途周遭的商旅内心直呼疑问:“这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儿?!”
※※※
铁石村是入进西国的必经之路,出入西国的江湖人士,商旅侠客不乏多在此歇脚,虽村落不大,本村的人也不多,但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这里都很热闹,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村口的无名酒摊能在乱世诞生并一直存活下来,也正是因为这得天独厚的优势。无论是本村的人还是来往的这些客,对这小酒摊评价都是极高。原因极其简单。
酒美,价廉。
一碗无名酒只卖三文,这让原本铁石村的一些老字号失了面子,也就是那些本就以此为生的铁石村民,冷不丁冒出来一个没名字的酒摊儿,把客人全部掠走,这跟打劫有何区别?最初,村庄每日散播的敌意都快冲到武帝城门下了,恨不得叫武帝过来评评理,但酒摊那卖酒的老头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天乐呵着赔笑脸,老字号的村民提的要求也纷纷同意,一来二去,这才善罢甘休,但除了那用来盛酒的大黄葫芦里面的门道,为此老头最初没少挨打。
老头说不能把手艺也赔进去。
好在酿酒人自心体会得当,便没再纠缠。时间久了,村民开始接纳这个卖酒翁,这老头人不坏,心肠还怪好嘞。虽然有时候爱图点小便宜,但人随和,最主要的。
守信。
这是让村民高看他的一点,也是后来发生种种事情让村民们感动的地方。
今天被人高马大的一群人围住的那个老头并不招人待见,他是卖酒翁的朋友,一个常来无名酒摊赊酒的跛脚老头。
每次喝大就好与闲来过往的人吹嘘自己的光荣历史,小孩子被唬的满眼冒光,大人们恨不得抄起打铁锤,给那老头锤回生铁。每次都是这无名酒摊的老头出来呵斥平事,人们见怪不怪,毕竟他好人,热心肠。
但也奇怪,那跛脚老头,独听这一人相劝呵斥以及辱骂,怕不是常年赊酒,自认理亏。
今日之事,大家都习惯了。本以为那无名酒摊的老头今日要把大黄葫芦里面的玄妙折进去。可反倒是那群人的头头掏出了一叠钱票来平息事态,看热闹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那卖酒老头也是一脸惊愕。
直到现在那卖酒老头还冒着冷汗,自坐在大黄葫芦旁边紧紧的抱着那盛酒的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