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龙宫的白天，对于在泥地里挣扎的底层人而言，别无二致。
阳光被高楼隔绝，昏暗街道里只有残破路灯一闪一烁。
韩清正和孔尚学在街道上走着，两人沉默不语地拐过街角，走到一间由齿轮组装成的大门前。
叩叩叩——
孔尚学敲门，片刻后齿轮转动，门在缓缓地向后移动。
咔——
门定住后就往下降，露出通向里面的通道。
“进来吧。”
苍老的声音，从门口的喇叭上传出。
通道上，隐约看到有机械模块移动。
“走吧。”
孔尚学走在前面，两人一起越过通道。
偌大的房间被改造成机械加工厂，到处都是精密小型机床。
穿着黑色皮夹克的老人，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孔尚学，又看了一眼韩清正。
赤红色的机械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说道：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孔尚学将手里巴掌大的皮箱，递给了老人。
“电子货币容易被追踪，所以我们洗白之后又换了X金属。”
“这里是十克的X金属，市场价一百万。”
老人打开箱子，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
玻璃瓶中装着半瓶的银色金属粉末。
老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他接过玻璃瓶，放入到分析仪器中。
片刻后点着头，拿出一套衣服给孔尚学，说道：
“纯度和重量都够，待会十点会有垃圾车从三环内开出来，你们先去十一环等着。”
“我们只负责帮你们偷渡进去，至于你们怎么以黑户的方法在三环生存，你们自己想办法。”
说完之后，老人就立即开始赶客。
“你现在就换上，我带你过去十一环。”
孔尚学把手里的衣服交给韩清正，让他就在这里换上。
这是一套灰棕色的长袖制服，在衣服的内侧有柔性电路，身份标识之类的东西。
“你进去三环的身份，是公司清洁工，叫楚曜，负责开垃圾车运垃圾。”
“在过关卡的时候，会有智能系统对你进行问询，你一定要将自己的身份记住。”
“这个是进入公司的临时权限，公司的智能人工每隔十二个小时，就会重新更换权限。”
“你一定要在十二个小时的期限内，离开公司。”
韩清正在换衣服，孔尚学站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叮嘱。
这些话，昨天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一遍，还让韩清正自己背了一遍。
“要是在三环里面出了事，神仙也救不了你。”
韩清正换好衣服后，笑着问道：“你们也信神仙？”
“电子神仙也是神仙，先信着再说吧。”
孔尚学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辆改装摩托，搭着韩清正往十一环而去。
十环之外，是垃圾填满地。
不过穿过六环之后，周围的建筑风格就发生巨大变化。
七环到十环，都是工厂区。
周围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管道，地上污水横流。
巨大的烟囱，向天空排放着工业废气。
除了一条贯穿各环的道路以外，工厂区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经过规划的道路。
那些工厂盘踞在大地上，如同恐怖的巨兽恨不得将这里的一切，统统吞噬到自己的肚子里。
而且这些工厂建筑的高度同样也很高，抬头也只能看到阳光从缝隙间洒落到厂区内而已。
脸上满是麻木之色的工人，只是抬眸看了眼飞奔而过的机车，紧接着继续像是机器人一般，处理着流水线上的产品。
机车风驰电掣地穿过工厂区，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
远远望去，到处都是一座座小山丘般的垃圾堆。
这里也并不是毫无生机，有人用废弃的建筑材料和钢材，自己建起了一座座低矮的房子。
听到有引擎声，有人纷纷探出脑袋看过来。
在发现不是垃圾车之后，就缩了回去。
“这里怎么会这么多人？”
刚才韩清正虽然只是惊鸿一蹩，但还是发现在这十一环有很多人。
大多是老和幼，以及一些残疾人。
“十五环到十八环的环境，已经恶劣到没办法住人了。”
“原来住在那些地方的，只能往内搬，所以全部挤在这附近。”
“十一环的生活条件稍微好一点，都是给这些小孩和老人住，工厂里的工人都是住在十二环和十三环。”
韩清正默默无言地抬起头，他在这里竟然能看到，在里面看不到的天空。
碧朗晴空，白云苍狗。
“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发现孔尚学没有带他去另外地方的打算，皱眉说道：“如果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里的人这么多，如果被举报了，那他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
孔尚学怪异地看着他，反问道：
“你觉得那些大人物们，会来这个地方？”
韩清正忽然想到自己那天见到的敖公子。
哪怕是作秀，也是在三环高墙下作秀，以展示自己“亲民”。
可是，他们距离这里太遥远了。
就像敖公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那十万块一般人要赚多久。
哦，不对，是被“外包”之后只剩下的五万块。
所以他会让人去出租自己的房子去赚钱，去用自己的车子来赚钱。
就没有想过，房子和车子哪里来？
难道，这不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吗？
“四环是一份锦绣长卷，展示着龙宫的繁荣。”
“他们也只需要看到这锦绣长卷，就足够了。”
孔尚学忽然看着远处，对韩清正说道：
“车来了。”
沉重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
一辆巨大的垃圾车，正从远处驶来。
这垃圾车称得上是一辆钢铁巨兽。
高四米多，长差不多有十五米。
住在周围的那些小孩和老人，都是纷纷走出来，眼神热烈地看着这辆垃圾车。
垃圾车开到十一环，就停了下来。
“看来他们的运气不错。”孔尚学面无表情，双手交叉在胸前。
“啥意思？”
孔尚学指着那将车斗竖起来垃圾车，和韩清正解释道：
“在十一环倒的垃圾，都是有回收价值的，如果是开到十五环之外倒的，就是有毒垃圾，还有各种生活废品。”
“当然了，真正有价值的垃圾，早就已经被人筛选过了。”
“走吧，我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