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时代

深夜。

赤红的汽车尾灯飞火般在高架桥上划过。

像是拉出一道道,缓缓流淌鲜血的伤痕。

韩清正倚靠在飘窗旁,望着一辆辆快速驶过的小车。

他的名字,是他老子从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五章里找出来的: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嘀嗒,嘀嗒——

机械钟的声音,在房内清晰地回响着。

钟摆的滴答声,就像是从手腕处滴落的血液。

粘稠,且承载着生命的厚重。

右手拇指和中指夹着手机屏幕随意旋转。

母亲的声音,仍然在耳边回响。

“阿正,生活费够吗?”

“考试成绩怎么样?”

“房贷你不用急着还,我们会给你银行卡里打钱。”

温和的声音让韩清正的头疼欲裂得到些许舒缓,可却没听出那似要说些什么的犹豫。

他笑着,故作轻松地和母亲谢燕如说道:

“联邦政府的助学金还没用完呢。”

“期末考的成绩出来了,是A+,本来以为可以拿一个S的,没仔细审题扣了些分。”

其实是头疼,让他差点在考场上晕过去了。

几句家长里短的杂事过后,就挂断了电话。

自从知道自己那该死的,检查不出原因的头疼,会给自己父母带来麻烦,会让自己被人当作怪人,他就带上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面具。

韩清正望着窗外的高架桥发呆,思绪逐渐飘远。

自从旅行者一号飞过太阳风层顶,探测器上的三枚核电池耗尽之后,它就无法再向人类发回信息。

像个孤独的旅人,继续往银河系中心走上一场不回头的旅行。

原本——

应该是这样的。

旅行者一号失联的三十二年后。

一段查找不到源头的无线电波在全世界范围内出现,被全球所有的接收器收到。

电波翻译出来的内容,赫然是旅行者一号上,铜质磁盘唱片里记录下的那五十五种语言的声音。

同样是问候,但内容却是:

“你好,地球人。”

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混乱中,新秩序诞生。

韩清正就是在新秩序下出生的新人类。

滴滴——

滴滴——

本以为是母亲有事忘记说,又打过来的电话。

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同班同学陆成九。

“正哥!你明天有空吗?”

略显兴奋的声音,自手机听筒中传出。

“怎么了?”

韩清正缓缓地揉着太阳穴,疏解疼痛。

陆成九,和韩清正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死党。

“明天就出分班名单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得益于新秩序下的医疗和教育。

人类寿命得到大幅度提升。

平均寿命已经提升到了一百二十岁。

接受教育的时间,也因此得到延长。

完成通识知识教育过后,往上越是高端的学科,就越是细分。

医疗科技的提升,使得人类的脑域被开发,智力提高。

随之而来的变革就是,原本的小学初中压缩成六年制的初级教育,原本的高中到大三,合并成六年的通识教育。

这十二年的教育支出都是免费,一分钱都不用花。

衣服,住宿,早午餐,医疗,统统由联邦政府负责,除此之外每个月还会给学生打入一笔助学金。

“明天几点出名单?”

“十点,我们九点到冰城咖啡店,不见不散。”

“可以,明天九点见。”

挂掉电话,韩清正将手机扔到一边。

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十八岁成年的这一年,青少年们将会迎来人生的第一次选择。

当兵,还是继续学习。

在这个时代,当兵是一条很热门的出路。

因为在新时代,人类已经走出地球。

在月球和火星都已经建立起基地城市,在小行星带打造出完善的武装防御系统。

如今更是在改造冥王星,将其打造成新的战争兵器。

太空船坞,星际战舰,甚至还有的机甲,这些才是这个时代纵横星海的神兵利器。

不过代价是,战斗人员除了需要学习战斗相关的技能以外,也要学习不少其他的专业知识。

另外一条路,是继续去高等学府深造。

三年高等通识教育,三年专业知识通识教育,六年专业知识进阶教育。

然后步入社会,成为联邦建设的一颗钉子,或是一把锤子。

虽然那个时候出来已经三十岁了,但和一百二十岁的平均寿命相比,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

韩清正,今年正好十八岁。

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向往着那冰冷,璀璨的宇宙深空。

为那些绽放着机械之美的大家伙们,特别是号称人类科技结晶的机甲深深着迷。

但在体检时,被刷了下来。

【精神不集中,脑波异常(?)】

陆成九同样被被刷了下来,不过他好歹进了第二轮体检才被淘汰。

脑袋逐渐放空,又想起自己看过的历史科普书。

得益于科技援助,地球文明的科技在短短三年时间内爆发式增长。

且因为要开拓月球基地市,火星基地市;

管理太空船坞,各大星际舰队,小行星带防线基地等等。

这造成了海量的,有着高知识的精锐人口缺口。

在之前的时代,不是博士生导师都没法上天。

合并后的联邦政府开始着手改革,将大量资源倾斜到民间。

使得原本应该刻在生物基因里的遗传本能都被干碎,而导致的低生育率得到改善。

例如陆成九,他爹曾经豪言壮语地说要生九个。

结果三子陆成九出世之后,听说他爹就在厕所里镶了钢板。

头越来越痛了,感觉太阳穴都是一抽一抽的。

自六岁那年开始出现的头疼,逐年变得更加严重。

医院的所有检查,都查不出异常原因。

医生也只能开一些糖水之类的安慰剂,让韩清正平时情绪不要激动。

不过有一次他私下里听到医生说:

“你儿子是不是刚好到上学的年纪了?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最闹腾了。”

“是啊,幼儿园的老师都打了好多次电话来了。”

韩清正从那天起,学会了要自己忍耐,学会了要戴面具,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

九十多平的房子里,除了隐蔽式的灯散发着柔和淡黄色彩外,再无其余多余的光线。

这里是曾经的烂尾楼推掉之后,以新科技重新盖起来的住宅楼。

房价倒也不贵,父母在年前帮他给了首付。

剩下的只要他正经地找份工作,就能还上这二十年的房贷,做到了人皆有房。

不过房贷不能提前还,联邦政府给的福利虽然多,但也怕这些年轻人们闲的无事,脑洞大开。

总要是让你有个牵(ruan)挂(lei)和沉没成本,做事前才会三思而后行。

韩清正紧闭着双眼,让自己的脑袋放空,不要再想那么多,无视那疼痛。

但他的意识,被那疼痛不断地撕扯。

似乎是有一只手捏住他的大脑,向着更深处的混沌拉去。

意识逐渐坠落到混沌的深处!

穿过某条界限后,他突然间发现自己出现在高空之上。

并且没有降落伞,做着自由落体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