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赔偿

一番话有理有据,语气克制到最后却难掩哽咽,让外面看热闹的不少人都忍不住感叹,这日子哪是人过的啊!

陆清晖在外拼死拼活的,自己老婆孩子在自个亲爹手底下却连吃饱穿暖都难。

其中不少早就看不惯钱红芳和陆老汉这种行事的人,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骂了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自己亲孙子孙女都吃不饱,还巴巴的跑去倒贴个老寡妇!”

“这事儿做的是真不地道!”

钱红芳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骂声,瞪大了眼睛厉声撒着泼“都滚都滚!有你们什么事儿啊!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们这群老虔婆在这儿满嘴喷粪啊!”

赵大娘几人一听这话不干了牙尖嘴利的回击道:“你个老寡妇装久了还真就以为是个什么好东西呢!清晖是咱麻柳村最有出息的后生了,他家的老婆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一旁的孙大娘连忙开口帮腔道“就是!要我说你们就该拖去劳改!这都是新社会了还把人家当丫鬟使,你以为你是什么地主老太太啊!”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猛地脸色一变,钱红芳神色猛地一慌,结结巴巴的反驳道“你、你放屁!儿媳妇伺候老婆婆是天经地义!”

赵大娘闻言冷笑一声“就算是伺候那也得是正宗的老婆婆,人家亲娘可就埋在他老陆家的祖坟里呢!你算哪门子货色啊?”

一提到陆清晖亲娘,钱红芳和陆老汉就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呐呐的出不来声气。

见院子里的人说不出来话,赵大娘这才像是狠狠地出了口恶气一般,头都要仰到天上去了,而宋蔓对赵大娘几人的战斗力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简直骂到她心坎里去了,要不是时机不对,她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沉默半响后陆老汉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门口的宋蔓,就像是被抽了气的气球一般,眼神阴沉愤恨“你满意了?带着这一大伙人来抽老陆家的脸!”

闻言宋蔓微微一挑眉“满意?”

“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跟你们这一大家子吵架的。”宋蔓目光泛着凉意。

孙宏伟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宋蔓“你还想干什么?这个家被你搅得还不够乱吗!”

宋蔓的目光扫了扫整个院子“我今天来是拿东西的。”

陆老汉闻言目光阴沉的瞪着她,喘着粗气语气急促“这院子没有你的东西,赶紧给老子滚!”

宋蔓背着手一边仔细打量着院子,一边开口说道“怎么会没有呢?粮食、家什、房子还有陆清晖寄回来的津贴!”

“该给我的你们一分儿都别想少!”宋蔓目光冷然的直视着陆老汉恨透她的目光。

听到宋蔓这番话,钱红芳倒先坐不住了,失声喊道“你做梦!那都是我们老陆家的东西!你一粒米都别想拿走!”

“不给?那我就去革委会告你们,陆清晖同志当兵拿命挣来的津贴,你们不仅肆意挥霍,还虐待军人家属和子女,幺子幺女养得跟地主家的千金少爷一样,整天在县城不是下馆子就是看电影,陆清晖同志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反而吃不饱穿不暖,还被堂而皇之的赶了出去!”

“你们一家子不给我们娘仨活路,那就都别活了!”

宋蔓难掩恨意的将陆老汉一家子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钉在所有人面前,听得外面的人一愣一愣的,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清晖他媳妇今天还真是豁出去了!

这话一出基本和断绝关系没什么两样了!

陆老汉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让陆清晖回来跟你离婚?”

宋蔓听笑了风轻云淡的回答道“要是陆清晖回来因为你们这些人跟我闹离婚的话,这种男人不要也罢!连自己老婆孩子的死活都不管的人,我宋蔓也根本看不上!”

她满是讽刺的笑道“再说了老爷子时代变了,你还当这是封建时代的一言堂啊?”

钱红芳恨宋蔓恨不得撕了她这张烂皮子,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个不孝的东西!我、我要去革委会告你!我要让你这个贱蹄子去劳改!”

“行啊!去告吧!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你惨还是我惨?”宋蔓无所谓的开口说道,甚至还侧了侧身子给她让路。

这番挑衅般的动作气得钱红芳差点噶的一下晕过去,这时在院外听了许久的支书走了进来,孙宏伟有些诧异“永贵叔您怎么来了?”

支书背着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来怎么知道你们这些年干的好事啊?”

孙宏伟顿时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讪讪道“永贵叔您、您别听她瞎说……这、这都没有的事儿!”

支书冷哼一声“有没有你们自个儿心里清楚得很!”话罢看向一旁面如菜色的陆老汉,怒其不争的开口道“我看你们这些年欠人家娘仨的也该算算清楚了,你是亲爹不错,人家清晖寄回来的津贴是有你们的,但也有人家媳妇孩子的份儿,你们一口吞完算什么事儿?”

支书不著痕迹的扫了眼一旁的钱红芳“你光想着你是清晖他亲爹就该享受这钱,那你咋不想想你还是初一小满俩孩子的亲爷爷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别人不戳你脊梁骨啊?”

想着陆老汉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要脸面,到底没把话说得太重,转头看向一旁的宋蔓缓了缓语气“蔓丫头大爷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爹毕竟是长辈体面了大半辈子,今天这出大爷说句不该说的,确实有些过了。”

宋蔓垂眸时,初一和小满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身边一左一右的站着,小手紧紧的攥住她的衣角。

她苦笑着看向面前的支书大爷“大爷这人要脸树要皮的道理我都懂,我也想体面的带着两个孩子过生活,但凡我们娘仨的日子能好过一丁点,我也不想这么没皮没脸的上门。”

宋蔓一左一右的护住两个孩子,笑容苦涩又难看“说真的要不是记挂着这两个孩子,我都想找条河投了,也好过这种日子。”

“妈妈!”初一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死死的抓住宋蔓的衣角,削瘦的小脸仰起紧紧盯着她,生怕她再有这样的念头,圆圆的大眼睛里慢慢蓄满晶莹的泪水。

一想到娘可能会像前段时间那样脸色苍白,躺着一动不动的摸样,初一就忍不住恐慌,他只能紧紧的抱着宋蔓的腰,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哭出了声,声音抽抽搭搭的格外可怜“妈妈你不、不要丢下我和妹妹,我、可以自己挣工分的,我还可以做好多好多事情……”

“你别丢下我……”初一委屈崩溃的抽泣声不仅让宋蔓红了眼眶,更是让其他人都忍不住觉得心酸难受。

一旁的小满也紧紧抱着宋蔓的大腿不肯撒手,巴掌大的小脸也紧贴着,小身子一抽一抽的,看得赶来的李婶忍不住的心疼。

李婶赶忙上前想把悄声流眼泪的小满抱起来,可谁知小丫头反而越发抱紧不肯撒手,也渐渐哭出了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让人心疼。

李婶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你看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这么咒自己的啊!”

支书见状也忍不住叹气,转而看向老陆家这几个人沉下声音“这该给人家的一分儿都不能少!看看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你们这也算办得是人事!”

“这……这哪能算得清楚啊……”胡晓娟忍不住呐呐的开口。

支书冷笑一声“这世上就没有算不清楚的帐,你们老陆家算不清楚,那我来帮你们算!”

一听这话钱红芳哪还站得住,连忙上前咬牙切齿的狠狠拧了胡晓娟一把“算得清!算得清!我们自个儿算得清!”

这贱蹄子也不想想,要是让支书亲自来算的话,那家里哪还剩得下来东西啊!大不了给个几十打发了,反正他们也找不到票据!

支书似乎也看出了钱红芳的想法,出言敲打道“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是没有票据,但清晖可是有的,今天必须把这笔帐给算清楚!”

话音刚落钱红芳几人一想到陆清晖那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孙宏伟讪讪的笑道“永贵叔瞧您说的……”

支书也不耐烦继续跟他们扯壳子“行了你们抓紧算,晚点我亲自过来看,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净想些歪门邪道。”

支书早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在村子里威望很高,为人也一向公正霸道,就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主,一般只要是他做主的事就等于板上钉钉,别人就是想反悔也没法子。

他看着娘仨凄凄惨惨的摸样,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事儿大爷给你做主,人活着比啥都重要,先回去歇着,等帐算清楚了我让你李婶亲自给你送过来。”

宋蔓面露感激的点点头,支书这才走出院子,对着院子外看热闹的众人大声喝道“都散了都散了,看热闹看得饭都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