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女人,弄死你!
独眼老人叫着,手里的棍子朝她抡过来。
云初吓得转身往回跑。
她跌跌撞撞,慌不择路,没跑多远,脚下就被灌木绊住了,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上。手掌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手里抓着的匕首也飞了出去。
她忍着痛飞快地爬起来,还不忘去捡地上的匕首。此时,手电的光已经从身后照了过来。她猛地回头,那个可怕的老人已经站在她身后,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棍子。
此时,她摸到了匕首,连忙抓住,用力朝老人挥舞着,大叫:别过来!
一柄锈迹斑斑的匕首能有什么用?她也不知道。
然而没想到,正是这个举动却让独眼老人害怕地连连朝后退去,还用手挡住脸,棍子都丢到了地上。
他嗫嚅了几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还未等云初反应过来,他竟然转身落荒而逃了。
云初呆在当场。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摸索着从地上捡起老人丢下的棍子。一手拄着棍,一手紧握着匕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
然而没走多远,密实的灌木丛彻底将她包围了。根本没处下脚,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自己好像迷失方向了。
四周除了灌木就是乱石。原先那条小径消失了。
她慌了。
在这样的山野里迷了路,随时都会发生危险的。她赶紧抬起头,想通过天空上的参照物分辨方向。
然而此刻,月亮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了。
她只好努力地回忆那点可怜的野外生存知识。一面抬头分辨着天空上的星星,嘴里叨念着如何寻找北的方法。,一面好像趟水一样,在茂密的灌木丛里艰难跋涉。两条腿被灌木小刺反复划着,疼得钻心挠肝。
突然,一脚踏了个空——没想到前面竟是一道断崖!
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她整个人急速朝下坠落下去。
尖叫一声。云初醒了过来。
一时间,她精神恍惚,分辨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甚至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片刻后,惊恐渐渐消退,看着房间内简单到“家徒四壁风”的陈设,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寒生表哥的出租屋里。
她因为守着南枝,两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下午的时候,南枝见她脸色不好,便让其它护士帮忙把她“赶出”了卫生院,让她回来睡觉。
没想到,脑袋一沾枕头,人就睡死过去。
她爬起身来,也不开灯,摸着黑找到了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就在黑暗中坐着。
自从脑袋受伤之后,她开始喜欢这样坐在黑暗里。
现在她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冥想。黑暗中,可以看清的事物不多,正好过滤掉许多杂乱的思绪,方便更好的集中精神。
不过她可没有闲情雅致去冥想,而是需要梳理一下线索。
可能是因为下午跟南枝说起的缘故。就在刚刚,她又“梦见”了这段记忆。
这一次,一切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终于记起来了,自己是失足踩空,摔到断崖下面的。跟那个独眼大伯没有直接关系。
但她还是不明白,独眼大伯为什么要追打她,又为什么在她挥舞匕首的一瞬间落荒而逃?难道真如南枝所说,他只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可是,独眼大伯看见自己时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了惊恐和愤怒的表情。他好像既害怕但又憎恶自己。
为什么?
就算他把自己认成了南枝。可南枝不过是他的族里小辈而已。两人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交集,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还骂她“贱女人”呢?
贱女人,这句话听上去,像是跟对方有很深的恩怨纠葛。
又或者,有另一种可能——他没把自己认成南枝,而是认成了另外的人。
那么那个人又是谁?
这个问题如果往深里想下去,似乎会变得很可怕,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云初暂时停止了这方面的联想。
而不对劲的地方,也不止这一处。
据南枝所说,独眼大伯一直独身,而且家里很穷。如今又莫名其妙跑到山上住,不跟村里人往来。照此看来,他的生活应该过得很潦倒才对。
但是在云初回忆的细节里,完全不是如此。
她靠近那房子的时候,屋里射出的灯光很明亮。还有不知道是手机,还是收音机里唱戏的声音。另外,她好像还闻到了炒菜的烟火气。
已经“废弃”的建筑里居然还通着电,能用电器,这已经够神奇了。更奇怪的是,一个离群索居的老头,生活居然过得不错。
要知道,虽然那个山头不算太偏远,但是离村子也有不小的距离。一个老人独自住在那里,有吃有喝还有娱乐。这些生活物资是从哪儿来的?如果是他自己下山采购的,那他的经济来源又是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定期给他送生活物资。那又是什么人在供养着他呢?
这种种说不通的背后,一定有秘密。
她觉得有必要再去一趟那个小屋,再会一会这个独眼大伯。她有种感觉,这个人身上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线索。况且如今想一想,那张脸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第二天一大早,云初又一身护士装扮,给南枝送去了早饭——南乔果然没来,肯定是在家里睡大觉,他还真是一点也不管妹妹死活。
南枝恢复的不错。
这才几天功夫,伤口已经愈合大半了。骨头也没那么疼了。住院大夫来查房,也夸南枝的体质好,说再过一个礼拜左右她就能出院了。但是夹板和肋骨的绷带不能拆,最少需要带满一个月。
听了这话,云初和南枝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带着夹板,肯定是办不了婚礼的。也就是说,她们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来了结这里的一切。
时间不长也不短,得抓紧了。
大夫刚走,云初手机响起来。是寒生打来的。
电话那头,寒生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小兴奋——
我知道前天南枝她爹去见谁了?
应该是我们村里一个独眼的大伯。
云初闻言一惊,与南枝迅速对视了一眼,赶紧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不是跟丢了吗?
寒生说,昨天跟两人通话之后,他郁闷了好一阵。后来忽然想起,村口的路边有个监控探头。于是他去了村委,以家里的狗走丢了为由,调出了监控录像。
监控显示当时南枝爹出了村之后,并没有往别处去,而是朝着上山的方向去了。监控能看到的范围有限,所以也只能判断出大致方向。
一开始,寒生以为南奎上山是为了去跟人见面。可是,他把那段时间前后的录像都翻了个遍,却发现只有往村里回的,没看到有第二个人走出村子。那南奎上山去干嘛?
然而回家之后,老妈给了灵感——山上不是还住着一个人吗。
他这才记起,山上住着那位独眼大伯。
原来是这样。
云初和南枝面面相觑。
冥冥中,似乎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处。
不过,也不能就此认定。
毕竟,寒生没有亲眼看见南奎和独眼大伯见面。所以,他说的也只是一种可能性。
究竟是不是,咱们去证实一下。
云初决定和寒生一起去会一会独眼大伯。她也想看看对方再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
南枝不同意。她觉得大伯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担心他发起疯来会对两人不利。况且,山上最近刚刚经历了滑坡,此时爬山也不安全。
寒生也有些担心。
目前,警方的搜索是撤队了,但是盘山道的清理还没完全结束。他怕云初回去会被有心人撞见。
自从出了凤华这档事,他现在有点草木皆兵,看谁都觉得对方在盯梢自己。
几番商议后,两人决定先等一等。看情况再行动。
隔天一早,寒生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告诉儿子说路通了。于是寒生赶紧给云初打电话,说自己等一会儿去镇上接她。
吃过早饭,他骑着小电摩出了村,刚走到一半,就看见前方山道上围了一圈人。
不是说路通了吗?怎么又一堆人,还有完没完了?
寒生皱着眉头,缓缓地骑了过去。
这边,云初把自己“包装”严实之后,等了半天寒生也没来。正要打电话催一下,手机响了——
不等云初抱怨,寒生开口便说,不用来了。
独眼大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