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技之长

四海钦天宗,内务府旁的一条小巷里。

林孤臣睁开了眼睛,屁股底下的坚硬质感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抬头一看,发现了两侧陌生的青砖黑瓦。

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以为是自己断片儿之后来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然而脑子里的记忆在疯狂翻涌,他知道情况并不是这么乐观。

四海钦天宗,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天下第一大宗。

他林孤臣,有幸成为了这名门大派的一分子。

好消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出身并非杂役,也不是什么受尽欺凌的外门弟子,而是内务府钱粮核算处的一名账房。

这是个好差事,跟公务员差不多,不忙,铁饭碗,不用打打杀杀安全有保证,至少在没有坏消息的时候是如此。

然而坏消息这就来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昨天夜里正沿着这条路往住处行走,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嗡的一下失去了意识。

林孤臣回头一望,只见刚才瘫坐的墙根处有一滩干涸的血迹。

“这是被人闷了一板砖?”

他摸了摸后脑,并未感受到任何伤疤,但记忆里那种钝化的痛感是真实的。

想到这里,他甚至不敢急着走动,因为不知道行凶者是谁,连原因也不知道,如果不搞清楚原委就乱跑的话,万一撞上了正主,难保不会瓢开二度。

“首先,我没有修为,不是山上弟子,只是个搞后勤的,从没与人结仇。”

因穿越而导致的思绪混乱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必须得自言自语才能帮助记忆。

“钱粮核算处从小到大有记事账房、主事账房、总账账房、总管,我是最底层,死了对谁也没有额外的好处,不存在利益纠纷。”

确定不是触犯了什么公众利益或者规则,不会一露面就被逮住,林孤臣放心了一些,他开始沿着无人小巷往大路上走。

据说人在走动的时候最适合思考,他一边走,还真是一边想起了一件可疑的事情。

前几日,库房大查的时候,发现金库那边少了一万二千两白银,经过宗律院数十名弟子执事的检查,确定没有盗贼闯入的痕迹。

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相信是有人偷了银子,因为这里是四海钦天宗,如果有人能潜入这里的金库而不被发现,那必然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没理由只是贪图区区万两白银。

不是说这银子不多,而是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

所以关键问题应该是出在内务府之中。

这处庞大的机构职能众多,除了核算收付宗内的一切开销,存银、丹药、法器等一切物资器具都由不同的分支管理。

事关内鬼,影响非常恶劣,甚至连宗主本人都听闻了此事。

“岂有此理!就在眼皮底下都能把银子给弄没了,四海八荒,分舵下宗多如牛毛,加起来还不知要亏空多少!”

由于四海钦天宗的势力庞大,这位宗主就仿佛天下共主一般,他发了怒,内务府掌印当即就下令,查清真相之前,府中所有人不得离开宗门半步。同时发布了悬赏,如有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擢升一级。

这自然令当时的林孤臣非常心动,他的月钱只有区区二两,虽然这已经比宗门外绝大多数百姓要过得好太多了,但在宗门内,仍然是最低的那一批,没办法,他资历浅,无根基,短时间内都得熬着。

然而现在,只要发现线索就有机会直接升职,这是个机会。

林孤臣感觉自己渐渐接触到了事件的核心,在被板砖骑脸之前,他曾经去过一趟金库的丁丑号库房,那是主管宗内弟子外出公干之后,回来报销差旅费的地方。

外出之人需要先到他们钱粮核算处开具凭证,写明何年何月何日,何人因何缘故外出,产生花销几何,然后盖上核算处的戳。接着,拿凭据到丁丑号库,叫库管的白役进入房中取银报销。

但是在记忆里,自己昨天特意去查了库房里保管的凭据,然后对执勤的金库白役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咦?不对啊,白云峰王志五月初三外出公干,报的是十一两三钱银子,我亲手写的,绝对不会记错,怎么这里是十三两三钱?”

当时那白役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原主心思简单,也没有继续追究,但是当晚就挨了板砖。

“哈,哈哈。”

林孤臣没有生气,也没有恐惧,他笑了起来,因为就凭这短暂的记忆和幕后黑手的反应,他就已经大概猜到了府库亏空的真相。

之所以能这么快就反应出来,是因为穿越前,他正好是个资深的审计工作者,做的就是查处贪污舞弊之事。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积累了大量的现成案例,动动脚指头就能想清楚原委。

正在思索的时候,他本能地走到了平日办公的钱粮核算处,还没靠近,就看见了贴在门口的那张告示。

[......凡举报线索者,赏银百两,擢升一级。]

落款处盖着内务府总办的大印。

林孤臣站在告示前,目光闪动。

幕后之人不惮于动手杀人,自己这个知情者根本没有选择。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他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核算处的大门,然后就感觉后脑袭来一阵劲风。

又来?!

还不等林孤臣想个明白,就已经挨了打。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嚷道:“你小子死哪去了!这么晚才来,还上不上工了!”

这人是钱粮核算处的总管黄光友,也是林孤臣的上级,属于内务府里的中层管理人员,相当于部门经理。

见到是他,林孤臣放心了不少,正要开口,但想了想,终究没有直言,而是抓住他的袖子:“总管,这边来,我有要事禀报。”

黄光友的地位比他要高上许多,但此人性情宽厚,与人为善,只是嘴上喜欢骂骂咧咧,其实从不摆架子。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孤臣,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林孤臣已经拉着他走到了院中无人的角落,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已知晓府库亏空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