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几日的荣国府。
王熙凤亲自到探春屋里给平儿道歉之后,才把她带回去,平儿只不过是要一个态度而已,看到凤姐表达歉意的时候就选择原谅。
贾琏意气风发的处理完来旺一家,又把凤姐屋中的票据,房产一齐都处理掉,大大充实钱袋子,底气越发浑厚,如今对凤姐是爱答不理。
贾母把屋里翡翠拨过去当贾琏的侍妾,贾赦也把院里秋桐送了过去,一下子得到两个美人,贾琏更是对凤姐看不上眼,半个月都没去凤姐屋里休息过。
王熙凤看到两个妾室,虽然生气吃醋,但没任何办法收拾她们,这两个都是有靠山的,现在她又没了管家权,更是举步维艰,只得暂时隐忍。
自凤姐推掉管家权,府里早已乱套,管事的找不到负责人,下面的人更是一团乱,没有个章法,搞得王夫人是整日焦头烂额。
贾环听说王夫人病倒,马不停蹄的找到探春院里。
“环儿,过来坐。侍书看茶。”
探春此刻明亮的双眸正盯着书桌上的一副字看的出神,只吩咐侍书接待。
贾环给琉璃使一个眼色,她会意转身出去找侍书聊天,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
“三姐姐,什么书法看的这么入神?”
贾环说话间已经走到桌旁,观看探春书桌上的字帖,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他只会写簪花小楷,对书法他则是没有研究。
“王右军字帖,好不容易我给求来的,让我一顿好找。”探春兴奋的说道。
探春屏气凝神一边看,一边用手比划着,好一会才叹了口气。
“怎么了?”贾环问道。
探春秀眉紧蹙,面带为难之色说道:“这字写的真是好,我的书法不及其万一,虽不是真品只有五成笔力,但已经让我望尘莫及。”
“三姐姐的书法已经甩我一大截了,该知足的,不然让我该如何自处。”
贾环苦笑,这王右军是什么人,探春还敢拿来比,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找苦吃。
“你那一笔字,就别丢人现眼了,样子货表面光,也不怕说出来别人笑话。”探春毫不留情讽刺道。
探春对他的字,可谓是一言难尽,教训他几次都不放在心上,一味的急功近利,求快,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无比失望。
“姐姐,太太病了你可曾去看过?”
贾环对书法不在乎,字能看的过去就可以,毕竟他用来练字的时间不多,不能要求太高。
探春把桌上的字帖整理好,说道:“今日已经去请过安,老太太已经宣太医看过,说是劳累过度所致,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贾环笑眯眯说道:“怎么会,姐姐可别误会,我只是来跟姐姐随便聊聊。”
探春担心的说道:“凤嫂子如今不管事,没有她在,府里下人都乱套了。”
贾环附和道:“凤嫂子是个有本事的人。”随后看她表情凝重,又疑惑问道:
“三姐姐,你不会是想接替她的差事吧?”
探春听闻此话,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贾环想到果然如此,凤姐一倒那位就急着甩锅,连忙道:
“姐姐,没人告诉我,是猜的,还望三姐姐听我一句劝,这差事万万不能接手的。”
探春有些怒气,怒道道:“为何不能接?你倒是说出来个理由。”
今日王夫人已经找过探春,以身体不适为由,希望她跟李纨一起协理她管家,处理府里的事务。
为家族计,探春当然义不容辞,只是还有些担心自己能力,还没应承下来。
贾环看她生气的小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直说道:
“三姐姐,你是个有想法,有能力的人,也是愿意做事的人。”
“府中的奴才哪个是好相与的,以你嫉恶如仇的性格,肯定看不过眼,太软弱会被欺负,太严厉凤嫂子就是榜样。”
探春眉头紧锁,思量一番他说的话,然后教训道:“大家族里,本就应该同舟共济,才能长治久安,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探春如此生气,是贾环没有想到的,家族使命感这也太强了,不愧是他的亲姐姐。
“三姐姐说的不错,大家劲儿往同一处使当然没错,你以为凤嫂子做的事太太不知道吗?她为什么没有管?”
“虽说太太养大的三姐姐,可毕竟以后是要出阁的,太太对你可能高看一眼,但你的生母终究是姨娘,她能看着你嫁入豪门抬高姨娘的地位吗?”
贾环一口气说完,喝口茶润喉,他是铁了心要阻止探春接管的,说破了天也不行。
把管事权还给王夫人,这也是他跟凤姐的计划,这样她才没有时间功夫来为难别人,赵姨娘也能好受些。
探春听完久久不语,沉思贾环的话,不可否认,他说的有些道理,她虽然想讨好王夫人,但不是没有底线,事关自己还有亲人,不得不多做考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不是她可以做主的,既然生在公侯世家享受这份尊贵体面,就要有被联姻的觉悟,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有一份期待的。
“那府里难道就不管了不成?”探春问道。
贾环认真道:“三姐姐,府里的事可没那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府里的事不简单?”探春疑惑道。
贾环苦笑说道:“三姐姐,我又不是真傻,爵位家产都没我的份,要再不为自己打算一下,可就真成棒槌了。”
探春没好气说道:“我看你比棒槌好不了多少。”
贾环说道:“姑娘家抛头露面传出去终究不好听,听说贵妃省亲还要修园子,这么大的事你能负责吗?”
探春认真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贾环无奈说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三姐姐,以你的性格性子要是接手,怕是得罪的不止一批人。”
“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些人明着不敢对你怎么样,暗处还不知道会传什么,这么大个坑,绝对不能跳。”
探春有些纠结道:“迟早都有人接,别人接的,为什么偏我不能。”
贾环继续说道:“三姐姐别想太多,以前凤嫂子没嫁过来时,不也好好的,放心,不会出大问题的。”
“再说了,我可是你亲弟弟,只是不想你得罪人而已,本就该太太管家,正好,现在万事大吉,你可别进去掺和一手。”
探春听他说这么多,亏的他还想着自己,还有点良心,于是微笑问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头了?”
贾环苦笑道:“我这一片拳拳赤心,可都是为姐姐着想,谁还能没有点私心不是。”
探春凝眸望向眼前的弟弟,觉得自己答应的是不是有点草率,这小子明显是有备而来。
探春问道:“年纪轻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如此心机,难不成以前都是装的?”
以前的贾环藏不住话,牢骚满腹,胡搅蛮缠,跟现在的他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前后性格变化太大,让人生疑。
贾环笑道:“说这是哪里话,以前少不更事,这不听姐姐说的话多读书,总不能不带脑子吧,所以就多想了一些。”
探春警告道:“多思考是好事,可别拿别人都当傻子看,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事你也逃不掉,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贾环认真道:“这个姐姐放心,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你还真是看的起我。”
贾环有些汗颜,他这小小的能量能把荣国府怎么样,真要能怎么样,他也用不着如此煞费苦心的经营,直接跳出来号令群雄,那不是美滋滋。
探春叮嘱道:“是让你别那么自以为是。”
贾环微笑道:“知道姐姐担心我,我会记在心里的。”
“记在心里就好,最近府里不安生,少乱跑别再惹事。”探春最后提醒道。
探春有些小看这个弟弟了,思量一番府里这些大事基本上都跟他有点关系,还真是个闯祸精,还是没改。
凤姐屋里,此刻平儿刚伺候完膳食。
凤姐眼睫微垂,妖艳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无独有偶,因为她还有把柄落在来旺手上,她在外面借着贾琏的名义还有王家的名义,包揽诉讼官司,收取私利。
这件事要是被贾琏知道,怕是更加不会跟她和好。
“奶奶,对牌钥匙已经拿过去给太太了。”
平儿娇俏脸上,秋水明眸,关切的望向自家奶奶,能看出来凤姐有心事,只是不敢多嘴。
“平儿,你说来旺会不会把铁槛寺的事说出去?”凤姐脸色慌张的问道。
凤姐跟贾琏关系已经降到冰点,这事再爆出,那就是雪上加霜,再想挽回贾琏的心就难了。
平儿沉思一会柔声道:“奶奶放心,旺儿一家已经被撵去庄子上,应是不会说出去的,说出去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平白还会得罪奶奶。”
平儿是个冷静的人,考虑其中得失之后,觉得旺儿一家不敢此事捅出来,本来就不好过,再得罪凤姐,怕是活下去都难。
旺儿一家是王熙凤的陪嫁,属于凤姐私产,虽然被撵出去,但身家性命依旧掌握在她手上。
凤姐听完平儿的话,脸色才缓和不少,有些不甘心道:“放贷的事,如何让二爷知道的,既然不是你说的,那这背后铁定是有人在捣鬼,别让我查出来,不然定要他好看。”
这次可是把她害的不轻,本来顺风顺水,谁承想一下就跌到谷底,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二爷经常在外面办事,兴许是听外面的人说起也未可知。”平儿猜测道。
“小蹄子,你还没交代你的事呢,什么时候跟那小子好上的?”凤姐嗔怒问道。
“奶奶越发说话难听了,我时常陪在奶奶身侧,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平儿道。
“你不用哄我,总之那小子是爱上你了,不定哪天就要跟我讨你,想不到你这小蹄子能让他看上眼。”
凤姐打量一下身侧的平儿,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苗条的身段窈窕玲珑,凹凸必现,臀部显的坚挺浑圆,胸脯更是巍然丰挺,这么个好模样,好身段,难怪能勾住那小子的眼。
“奶奶可别浑说,这不是要我的命嘛。”平儿娇嗔道。
平儿听到贾环爱上了她,心中欢喜,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凤姐发现什么异常。
“还嘴硬呢,我看你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在我面前还装模作样。”
凤姐看她眼含春色,哪里还看不透她心里想的,两人十年的相处,这点小心思可瞒不住她。
“他怎样,我如何管的着,我是奶奶的人,自是要跟着奶奶的。”平儿认真说道。
“你说这话骗鬼呢,他?哪个他,他是谁?没大没小的,想要你,那也得问我许不许。”凤姐教训道。
凤姐自己跟贾琏还没和好呢,哪能看别人成双入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手里攥着平儿这张牌,不怕他不就范。
“奶奶还是先担心自己个身子吧,这个还没行经呢,怕不是出什么问题,奶奶要不还是吃颗药。”平儿提醒道。
凤姐这个月已经晚了好几天,平儿照顾着她,自然一清二楚,知道凤姐断了药,怕因为这个出问题,以前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断药,让她有些疑惑。
王熙凤秀眉微蹙,这一个月以来无所事事,听贾环的话,保养身子。
结果还给她养出问题,差点叫他过来臭骂一顿,不过倒是没有不舒服,所以她才不甚在意。
“这件事谁也不要透露,连二爷都要瞒着,还得再看看。”凤姐认真道。
凤姐是有过大姐的人,不是没有经验,只是消息确认还需要时间,等消息确认以后,她才能做出决断。
什么管家权,什么银钱,都没她的肚子重要,有了这个,她才能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以后贾琏怎么折腾,她才懒得管,爱上哪折腾上哪折腾去。
荣国府的事,她最清楚不过,加上还要修建园子,怕不是老底儿都得填进去,突然觉得现在抽身也不错,只是觉得怎么突然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