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衷回到晖章殿,命人备了些礼品。他给司马孚准备的是些珍贵的药材补品,给司马鉴准备的是一套成色上佳的玉盏,而给李熹与司马攸准备的责是两幅名家字画。
“殿下,奴婢这就去备车!”得知太子将要出行,身旁的内侍林展赶紧说道。
“不必,吾步行而出。”司马衷看了这内侍一眼,还行,挺利落精神的。
“你带上礼品跟我走一趟吧!自己再挑个人帮忙。”这礼品其实不重,不过一个人拿那么多东西显得太寒酸。
一行三人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司马衷边走边看着两旁的房屋建筑,这一带住着的人非富即贵,府邸大都建得富丽堂皇。
“闪开!”突然前面有人纵马而来。要知道,因长年战乱马匹紧缺,这个时候洛阳城中几乎无人骑马出行,大多乘的是牛车。
因速度极快,司马衷跟林展险险避过,但在外侧的另一个内侍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直接被带倒在地,连着他手上拿的东西也摔在地上。他一时惊怒交加,怕摔坏了太子的东西,于是怒吼道:“太子出行,尔等竟敢如此冲撞!”
那伙人撞到人后只是有一人慢下速度回头看了眼,其他人看都没看,好在这内侍的嗓门够大,他们听见了太子出行,不然就这速度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司马衷神色如常,林展也那么惊慌,瞧着太子无事,就凑到他跟前道:“奴婢认识最前面那骑马之人,正是司徒何曾之孙何绥!”
司徒何曾,在曹魏时就位高权重,位列三公,但在早就投靠司马氏,司马炎称帝后,官至司徒。他是当朝唯一一个可剑履上殿的大臣,这也难怪他的孙子如此嚣张。
何氏一家的生活都十分奢靡。早前就有何曾日食万钱,他儿子何劭日食两万钱之说,现在他的孙子也不遑多让。本朝的马匹本就稀缺,但他酷爱骑马,于是在京郊建了个大型马场,隔三差五地邀上一帮世族子弟跑马。
这何绥刚二十出头,靠着祖父的权势,在朝中谋了个中书侍郎的差事。他虽然嚣张但不傻,如果没人提那是太子他肯定不会停下来,但已有人提到太子,他还一走了之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臣等叩见太子!”何绥等人掉转头回来,翻身下马,向司马衷行礼。
司马衷对他一点好感也无,此人的桀骜乖张都写在了他那张本就长得一般的脸上。
“免礼!”他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何绥几眼。
“臣等无意冲撞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这话是说了,可他从的语气中就知道他一点请罪的意思都没有。
“此地离皇宫不远,俱是王公大臣的府第所在,且路上行人车马众多,尔等在此跑马实属莽撞!切记下不为例!”司马衷冷声训斥着。
“臣遵旨!”何绥本来只想走个过场,没想到太子还认真起来了,他只得咬着牙应声。
司马衷不欲在此多耽搁,自带着两个内侍先走。好在贺礼没有被摔坏,不然得重新备一份。
“哼!黄口小儿,竟当众如此训斥我等!”待太子走远后何绥不忿地骂道。
“是啊,被一个傻子如此训斥真是郁闷!”
“好好的牛车不坐,非要自己步行!一般人也干不出这事!”
旁边有人附和道。
“此地人多嘴杂,吾等还需慎言!”有人劝道。
几人这才骑马离去,经此一事他们倒也不敢骑太快,直接往马场去了。且不提回家后何绥被自己的祖父跟父亲相继责备了一通,他心里对太子的怨气更大了。
何绥冲撞太子一事被不少人看见了,其中就有度支尚书杜预以及关内侯、黄门侍郎张华,两人相约坐着牛车前往吏部尚书山涛府上拜贺。
“杜尚书以为太子如何?”张华问道。
“确实初具储君之气度!”杜预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笑着说道,“张侍郎以为呢?”
“如公所言!不过到底如何,且看来日。”
此外还有一辆牛车也因此事一时前进不得。车里坐的正是贾充的两个女儿贾南风跟贾午。
“那就是太子啊,他长得真是俊美,瞧着也不傻啊!阿姐真是有福了!”贾午惊叹道。
贾南风自是听母亲说起过太子的容貌,她愿意嫁与太子一是因为权势,二当然是因为母亲说的太子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材。
如今亲眼所见,竟不由得看痴了。听妹妹这么说,她回过神来,脸色微红,笑骂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有福没福的!”
方才事发之地司马孚府上并不远,不一会儿司马衷就到了他府上。瞧着司马孚样子应该是时日无多,其实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宰也算是长寿的,他一时有些唏嘘。
司马孚其实并不太待见司马炎,虽然司马炎对他十分尊重,但他一直以曹魏旧臣自居,所以对司马衷这个太子自然也十分疏离。主人家不待见,司马衷没必要硬留在那里,于是略坐了一下就告辞了。
而后司马衷便来到了李憙府上。这里位置稍偏,远离当朝权贵的聚居之地。李憙一向为官清廉,家中少有积蓄,从他府邸的规模以及装饰就可见一斑。
彼时刘渊也恰巧到访,两人一起被李憙请到了客厅。李熹对司马衷的到来十分意外及高兴,往年可没这待遇。
这刘渊与李憙是同乡,再加上他独在洛阳为质子,李憙既感怀他的不易,又欣赏他的才能,所以平日里对他颇为照顾。
三人在客厅里从《史记》谈到《左传》,十分投机,刘渊不愧被众人称赞,是真的学富五车,言谈中金句频出,见解独到。其实主要是李憙跟他在畅谈,毕竟以司马衷如今的才学要追上他们还有一定的距离。
如果不是囿于刘渊的匈奴身份,与他做个知交好友还真是不错,可惜啊,可惜!司马衷在心里感叹。同时又警醒自己,接下来要更加勤奋苦学了。
至晚膳时分,仆人过来请示,三人才惊觉天色已晚。李府的膳食虽然十分平常却也美味,席间宾主尽欢。
后一日,司马衷才到两位叔父府上拜贺。
齐王府就在比昨日的司马孚府上稍远一点,但也在皇宫附近。虽是王府,比起何曾贾充他们的府邸来说还是要简朴不少。
太子到访,齐王夫妇同时将他迎了进去。早就知道齐王妃贾荃是贾充与原配所生之女,但见她待人接物温和周全,长得也是秀外慧中,跟贾南风真不像是有同一个父亲。
“太子最近读的什么书?”司马攸很有作为长辈的样子,并不因为司马衷是太子而有所不同。
“在读《汉书》跟《史记》。侄儿深感之前荒废了学业,现在只有花更多的时间来读书。”司马衷回答道。
“太子近日的长进大家都看眼里,臣也甚是欢喜。一国储君,责任重大,太子唯有诚心向学将来才堪重任,你父皇母后才能放心。”司马攸此前亦十分忧心太子之事,但他并不好多说什么。在此事上自己但凡多说一嘴,皇兄估计会更加忌惮自己。现在见太子一日日地好起来,他也松了口气。
叔侄两人从学业谈到时政,司马攸对司马衷是知无不言,用心指导。
“太子殿下、夫君,别光顾着说话了,快先用膳吧!殿下一大早就过来,想必饿了。”齐王妃笑着招呼道。
司马衷用过膳后就告辞了,他不宜在齐王府逗留太久,且还要去司马鉴府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