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这个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缝缝补补
周五前一天晚上,乌尔奇别克·阿山说是周五要去孙嘉北所在的单位拿文件,所以说顺路,送孙嘉北去上班。
可能出于了解,孙嘉北知道乌尔奇有事情要当面和她说,八九不离十是关于A县的现状。小区的大群一直在说不信谣不传谣,然后有人说就去买一点点菜,那买的菜足足塞满了整个冰箱。孙嘉北没有冰箱没有囤菜,也没有去想这是不是空穴来风,照旧去上着班。
在小区门口,乌尔奇等着孙嘉北。
上车,很自然地坐在了副驾驶,只不过这次身份已然不同。
这个年龄段很混乱,有些人在读书,有些人在上班,有些人结婚了。
对于A县来说,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结婚的不在少数,乌尔奇只不过遵循了当地的婚恋观念。当地的女孩子,十八九岁很多就没有读书了,不可避免就进入了人生下一个阶段。而当地的男孩子可能会幸运一点儿,可以去外面上学,但也不能抗拒这种毕业也就回来的命运。
所以,一个女孩子要像男孩子那样出去读大学,然后再回来进事业单位,是要付出很大努力的。不止西北如此,很多地方都是如此,因为这个世界从不缺偏见,更不缺对女性的偏见。
“要听歌吗?”乌尔奇问。
“不用!”孙嘉北系好安全带,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终归是了解,都不用拐弯抹角。
“A县的火车最近几天可以有回湖南的票,只有回湖南的,你可以回你外婆家。或者,从湖南转车回浙江。”乌尔奇说,“C市的情况你应该知道一二,A县的医护人员去了C市,最近会回来。”
“我懂你的意思。”孙嘉北知道很多事情在A县不能说得那么直白,“我现在不打算回去。”
“是因为程溪学长吗?”乌尔奇问。
“不是!”孙嘉北回,“他远在Z县,我在A县,跟他有什么关系。我来西北一趟,不应该看了西北风景再走吗?”
不要捆绑与任何人的关系,即使没有程溪,孙嘉北也会来西北之地。这一点,孙嘉北是知道的。但是,如果没有程溪,她会比想象中走得更早一点儿。
“你记得当年学生会的时候吗?”乌尔奇问。
车辆已经转弯,驶入了直行道。
“记得!”孙嘉北回答,她不知道乌尔奇要说什么。
“你本来还不是学生会正式成员,只是一个预备成员的时候,你就看到了学生会的复杂的竞争,那个时候你有绝佳的机会选择离开,可你也没有。”乌尔奇用了大学的例子,他为了说服孙嘉北离开A县也真的是煞费苦心,“我可不相信你是为了那综测分才选择继续留在学生会的。就如我不相信这志愿者加分会把你困在西北,你根本就不稀罕那十分。”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没走?”孙嘉北问。
“我思来想去,想劝你离开这里,最好的突破口应该是在那个你在学生会认识的程溪学长身上。”乌尔奇回答。
对于程溪的评价,孙嘉北的大学同学是褒贬不一的。就连学生会的内部成员,也并不是一致口径。只不过,这只是那个时候的随意闲聊的话题。
“愿闻其详!”孙嘉北倒不是很记得,乌尔奇以前很少和孙嘉北说起学生会。
“那个程溪学长本来就是学生会的成员,而且是个核心成员,能力毋庸置疑。学生会需要他,很正常。就算你当时不去学生会,他也有了备选方案,只不过你是最优选择。”乌尔奇很理智的分析。
“嗯。”孙嘉北点头,这个事情乌尔奇没有说错,那个时候学生会的确也有相关的有能力者。虽然比孙嘉北的能力稍逊色,但是赶鸭子上架也是能完成的非常出色的。
“就像现在,那个学长是第二年的志愿者,对于他来说,不管他考什么,都是他人生的一个阶梯,他只管考就好。没考上。他也能在第二年满足加分政策的两年服务期,而且,他在西北是有女朋友在身边的,并不是一个人。他在不可预知的西北浪潮中,他有更能抵御这一风险的能力。”乌尔奇见孙嘉北没说话,便继续说着,“你不同,你的专业就已经注定不会靠这个志愿者的加分政策为跳板,你不会考公,这个我知道,这项计划最大的优势就是走专项的考公。你说,你此时坚持留在这里是为什么?”
孙嘉北侧头看了一眼乌尔奇,问:“你知道阿司匹林这味药吗?”
“知道!”乌尔奇点头。
“阿司匹林不能治愈任何疾病,但这种大众的便宜药普遍用来减轻、缓和各种各样不舒服的症状,例如头痛、发烧、炎症等。”孙嘉北说,“我们很多的存在就像阿司匹林一样,不能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但是因为这种存在而感到生活还有那么一点相信。”
乌尔奇不解,问:“相信什么?”
“相信这个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缝缝补补。”孙嘉北回答。
车到了单位大门,进去,抵达停车坪。
孙嘉北把安全带解下来,继续说:“你好好过你的婚后生活,不要没事就来管一个志愿者,我们的关系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你自己把握好分寸。我可不想成为一段感情的第三者,这顺风车,仅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要去拿文件,你方便带路吗?”乌尔奇放弃劝说了,他知道孙嘉北决定的事情是很难被改变的。
“乐意效劳!”孙嘉北说。
带乌尔奇去了二楼某个主任的办公室,孙嘉北便自己去一楼了。
一进门,就听见谭麟在念叨段沐柠学姐还没有买到票回去,执意买飞机票,现在还没走。果然,在谭麟念叨了几句之后,就给段沐柠学姐打了电话,说是买火车票早走了,最近已经传出来又要被静默管理的消息。
“这么严重吗?”孙嘉北等谭麟挂断电话,问。
“总之,相信总比不信好。”谭麟回。
“段沐柠学姐太惨了,还没回去!”孙嘉北很同情被困A县的已结束服务期的上届学姐。
“这就是太执拗了,非要买飞机票!”谭麟无奈地说。
随之,副部长叫部门的人去大门口领中秋慰问的水果。
乌尔奇的车从大门驶出去,孙嘉北松了一口气,西北人总给人一种恨不起来的感觉。你说,西北人,好吧,是好的,就是不能正对你心意。说不好吧,总爱擅自主张去替别人选择自以为最好的方式。
此时,离开,对于孙嘉北来说,就是逃避。与她一样在这座城服务的又何止程溪一人呢,除去同在单位的叶旭南,还有A县关系要好的苏希芷,还有整个C市认识的五十多名志愿者。
在这泥淖之中,她不想独善其身。
水果是一箱橘子,一箱苹果,一箱牛奶,正好部门三个人一起拿回了办公室。这三箱,部长和副部长都不要,说是给部门三个人分。谭麟说自己不爱吃这些,就让努尔布比和孙嘉北两个人分。
半箱橘子半箱苹果半箱牛奶被孙嘉北带回去了,晚上还分了一些给苏希芷,自己没有冰箱,一下子吃不了这么多。周六周日的工作,孙嘉北已经和对接的领导说了,传真周一再补发,因为周末她不去单位。那个领导同意了。
就这样,周六,迎来了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