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刚才听陆矅的语气像是认识这些人,而且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人不但不会伤害自己而且会保护自己。

谢宁瑶问道,“你们是何人?”

几个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突然换上狠戾的神色,“刚才那小子与我们有仇,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定很重要吧,既然抓不到他,我们便抓住你来泄愤”。

谢宁瑶大脑飞速运转。谁与陆矅有仇却不会伤害她?望着这群黑衣人她脑中迅速有了答案,她冷哼一声,“别装了,你们是宫里的侍卫。让我想想是谁派你们来的?”她自小出入宫中,对那些侍卫的仪态身形最是熟悉,即使这些人穿着不伦不类的黑衣,也掩盖不了他们长期训练的痕迹。

黑衣人没有说话,而是朝她攻了过来,想要将她拿住。

谢宁瑶一人对着宫中的五六人,自知不敌,额角汗珠冒下,该怎么办?

只能冒死赌一把了。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既然我识破了你们的身份,就别装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我死在这里,你们会不会被你们的主子降罪?”

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

“你们散开,放我一个逃走的机会,若是下次你再逮到我,我便乖乖和你们回京。”

一个黑衣人道,“放她走。”

谢宁瑶收起簪子,翻身上了马背,朝陆矅奔跑的方向而去。

一个黑衣人抱怨道,“我们放她离开,若是再也抓不到她了可怎么办?”

“现在放她离开我们至少有一条生路,若是她因我们逼迫而死,我们及我们的家人都别想活命。”

……

陆矅脸上满是滚烫的汗珠,身下的马正带他狂奔着,他的意识也已经越来越模糊。照这架势,他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但只有一个念头盘踞在他的脑海中,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他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想到这他唇角勾起一抹笑。

天蒙蒙亮起来,可看见一侧是巍峨的高山,一侧是半人高的草地。他翻身下了马,用力拍了几下马屁股,马吃痛朝前奔去,留下一串清晰的马蹄印。

他将自己身影隐藏在草后。

黑衣人的头骑马追到这里时,突然敏锐的发现地上有一滩晦暗的血迹,他很快收回目光,大声喊了一声,“我们很快就能追上陆矅了,所有人,再加把力。”

其他黑衣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加紧了马腹,那滩血迹很快被马蹄践踏,再也看不见。

陆矅在野草的缝隙中看到了这一幕,心头不解的同时也有一丝庆幸。

等黑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便用力爬上高坡,重新回到地面。

他看着巍峨的高山,咬了咬牙,开始攀爬,有几次用力牵扯到后背上的伤,险些将他痛昏过去,但他一想到谢宁瑶,就觉得自己还有力气。

他走前那一推让宁宁气坏了吧?若是他还有命见到她,一定任她打骂。

只要能见到她。

他咬紧牙关,双目通红,“啊”,他爆喝一声,用力跳上了崖顶。

当他趴在崖顶大喘气时,只觉得浑身痛的无法呼吸,但是他一直坚持着往前走。

人生中有些时刻是不能停下的,即使你花光了所有力气,即使开始燃烧你的生命。

谢宁瑶行至此处时,看见斜坡下被压倒的草,草上面还有几丝血迹,她望着巍峨的高山,瞬间就猜出陆矅是顺着此处爬上了山。

她管不得身后的黑衣人,只知道若是她不快点寻到陆矅,他必是死路一条。

她弃了马,朝山上爬去。

恰在此时发现陆矅的马的黑衣人原路折返,发现了山壁上的谢宁瑶后,也纷纷弃马爬山。

谢宁瑶到底比他们快一步。她在山顶发现丝丝血迹,她用细小的黄土将它仔细掩埋。

山石上留不下脚印,处理好这些血迹后,她便沿着血迹追随陆矅而去。

她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陆矅。

他脸上汗水混着尘土,脏兮兮的,唇色惨白,双眼紧闭,素来挺俏的睫毛,此刻也焉焉的搭着。

谢宁瑶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想将眼前这个脆弱的人儿抱在怀中细细安慰,但却没有这样的时机。她将陆矅背在自己的肩头,一边费力朝前走着,一边掉眼泪,眼泪无人擦,便径直坠落在山石上,与尘土混合,掩盖了痕迹。

走到精疲力尽之时,突然有双冰凉的手抚摸着她湿润的脸颊,“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谢宁瑶脸一转,便把他的手咬在了自己唇间,用力用力再用力,将自己的委屈与害怕全都发泄出来,“你会不会好好讲话?张口闭口死的,你若是真的死了,也算省了我的力气。”

陆矅低笑一声,“宁宁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又有精神了?我可是最了解你的,激一激就生龙活虎了。”生死关头,谢宁瑶竟然觉得自己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自豪,她十分无语。

“放我下来。”陆矅挣扎着。

“我还能背动你。”

陆矅望着她纤瘦的背,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任何时候都不舍得他的宁宁受苦受累,自从他认定她是自己媳妇开始,他就抱着要让她开心一辈子,幸福一辈子的目标来的,“你力气用完了,我可没有力气背你了,听话将我放下来,我们一起走。”

谢宁瑶将他放下了,讽刺道,“是啊,你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力气推我了,既然你无法抛弃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宁宁,你还在生气呢?”陆矅垂下眸子,声音有些压抑,“宁宁,我无法忍受你的危险是我带来的。任何情况,我都希你好好的。”

谢宁瑶搀住他的胳膊,没好气道,“若不是知道这些,刚才追杀你的黑衣人中就多了一个我了。”

陆矅还要说些什么,谢宁瑶呵斥道,“闭嘴,省些力气。”

“我得哄你啊,还不是怕你还再生气报复我,日后我能有好日子过吗?”

谢宁瑶的眼神清凌凌的扫过他,眼眸如湖水般清澈,眸中的冷厉被陆矅自动识别为妩媚与撒娇,所以他又低声笑了两声,但却没在开口说话了。

因为他没有力气说话了。

山上光秃秃的,除了枝干粗大的树便没有了其他的遮挡。

谢宁瑶将陆矅放在树干旁倚着,抬头朝上望去,她脚步轻点飞上树,折下几根稍粗的枝干,边剥皮,边道,“陆矅,这次来追杀你的不是锦衣卫,我们躲树上,树叶可遮挡住我们的身形,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还有力气吗?我先上去,再将树皮丢给你,我将你拉上来。”

陆矅朝谢宁瑶伸出手,谢宁瑶将他拉了起来,“有,能爬上去。”

树皮接好后,谢宁瑶先爬了上去,陆矅抓住树皮深深呼出一口气,谢宁瑶用力扯着树皮,陆矅也用尽全力朝上爬着。

眼看谢宁瑶的手掌就要抓住陆矅的,突然一声细微的吱呀声响起,树皮从中断裂,陆矅身子一踉跄,径直朝下摔了下去。

谢宁瑶浑身开始颤抖,想也不想的便开始朝下跳去,但她最终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矅摔下去。

陆矅身后还有未来得及拔出的箭。

她撕心裂肺的喊道,“陆矅。”

陆矅也知道如果就这么直挺挺的摔下去,他会死的,可他实在没有力气自救了。

更绝望的是,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谢宁瑶在空中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敢看黑衣人对陆矅动手的那一幕。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刹那,陆矅轻声喊她,“宁宁,睁眼,我没事。”

她应声睁眼,映入眼帘的竟是陆矅好好的坐在地上,而黑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谢宁瑶稳好自己的身子后,便连忙朝他奔了过去,将他搂入怀中,手不停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同时身子不停的在抖,嘴里只是在重复着,“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陆矅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没事,我没事,不要怕。”

谢宁瑶松开陆矅,背转过身去,双手胡乱的抹着自己的眼泪,却越抹越多,最后用袖子胡乱擦拭几下,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刚才那个黑衣人为何要放了我们?”

“因为东亲王。”

方才谢宁瑶闭眼的刹那,黑衣人突然出现接住了陆矅快要摔倒在地的身子。

他也不解黑衣人为何要救自己,还未问出声,黑衣人便小声答,“是因为东亲王,我才对你有了一丝怜悯之心,我已放了你三次,接下来若是再让我碰到你,我必杀你。”

黑衣人转头看了一眼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年轻人,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风将他脸上的黑巾吹起,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来。他叫张迦,年轻时被选拔进入禁军,他家境普通,当年被选入禁军时,在街坊邻居中间也是风光了一把。人们都说张家那个小儿子可不得了了,进了禁军,在皇帝和太后跟前做事,以后是有可能当大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