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问晚晴,“你这辈子有什么极想要的东西吗?”
晚晴愣了愣,随后道,“有,我想出宫寻个平常的人嫁了,生一两个孩子,过普通的生活。”
李顺喝了一口面前的粥,“我帮你。当一件事成为人的执念后,就会成为一件很可怕的事。”
晚晴立马跪地感激起来,“谢谢李公公,谢谢李公公。”
李顺笑着道,“起来吧。”
在李顺看来,谢宁瑶就是沈愈的一个执念。想要得到她的执念已经刻入了骨髓中。
他从沈愈出生时就在身边伺候,一天天的看着这个男人长大。这个男人是幸运的,他拥有泼天的富贵与荣宠,他又是不幸的,他是一只笼中金丝鸟。
娶谢宁瑶就是他反抗的一种方式。你们不让我娶她,我偏要娶,而且你们看,我破除了你们设下的重重阻碍,我成功了。你们别再想控制我。
李顺看来,这比单纯的喜欢谢宁瑶更具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喜欢会消失,但执念会一点点的加深,直至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
最后他甚至会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欢那个女子,还是单纯的想与压制他的人抗争。当两个执念合在一起时,就会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别人只将自己对于他的期望沉重的压在他身上,企图将他培养成一代明君,可他们忽略了沈愈是一个人,他会痛苦,会想反抗。他们无意识间其实培养了一个拥有一身反骨的皇帝。
这位皇帝在羽翼未丰时什么也不说,但他迟早会在沉默中爆发。到时仇恨的火焰将会烧灼所有人。
是的,只有这个一直陪伴着沈愈的宦官,发现了挤压在沈愈心头的恨。
他对太后有恨,他对谢蕴有恨,对文武百官有恨。
他再恨太后,那是他的母亲,他再恨文武百官,那是一个团体的力量,他无法撼动,最后他的报复只能是朝着谢蕴展开的。
李顺叹了口气,他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李顺一番操作,让这批出宫宫女的名单上加上了晚晴的名字。
晚晴出宫前先去皇后宫中拜别了皇后。
皇后将跪倒在地的晚晴拉了起来,抹着眼泪道,“出宫也好。从前本宫在闺阁时,以为当皇后那是无上光荣的事情,如今想想那时多天真啊,如果再给本宫一次选择的机会,本宫肯定不会……,”皇后叹了口气,“罢了本宫从来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你能出宫多好啊。”
皇后朝晚晴的包袱里塞了些银两,晚晴连忙拒绝。
“你伺候了本宫那么多年,这是你应该拿的。”
晚晴只得拿下。
她望着皇后的肚子,哽咽着道,“可是奴看不见他出生了。”
皇后摸着自己的肚子,面露喜意,“不要遗憾,到时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儿的。本宫很高兴,你能重获自由。”
晚晴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晚晴出了皇后宫中后去拜别了李顺,她久久的跪在这个曾经她觉得恶心的人的面前,哭着道,“晚晴定会一辈子感念公公的大恩大德。”
李顺想伸手将她扶起来,但最终收回了手,“起来吧。”
晚晴起身,擦干了眼泪。
李顺递给晚晴一万两银票。
“公公,我不能要。”
“拿着吧,就当你这段时间陪我解闷的报酬了。”
“公公,我真的不能要。”
李顺笑道,“晚晴姑娘可是嫌老奴脏啊?”
晚晴连忙将银子收下,“绝对不是。”
李顺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走吧。”
晚晴背着包裹往外走。
李顺突然又叫住她,晚晴回头,一张脸露在阳光下,年轻,鲜活,美丽。这样一张饱满鲜活的脸,不该老死在宫中。
“外面险恶,记得要财不外露。”
晚晴突然又背着包裹跑了回来,垫脚快速的亲上李顺的唇角,两人瞳孔皆是瞪大。
晚晴垂下脑袋,羞愧难当,小声道,“我听其他姐妹说太监也是有需求的,我感恩你,但我只能做到如此来报答你了。”
李顺望着晚晴的背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他这辈子前半生都在艰难保命,也没有心思想别的。人到中年,爬上高位,心闲下来后却只遇到这么一个年轻的人儿。
多少日夜的陪伴,那个吻不是不让他心动。只是他怎忍心让这朵开的正艳的鲜花在自己身边枯萎?
人啊,就得学会放下。
晚晴走了,在她十六岁这年出了宫,她随着队伍穿梭在宫墙中,此时那一片片红色的砖瓦好像不是束缚带人们很久很久的围墙,而是拼凑成蝴蝶的模样,为想离开这宫中的人插上了翅膀。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深宫,在走时她才发现她对那个人不是一丝感情也没有的,那个人曾在她绝望时庇佑了她。
原来有的太监不是像她的姐妹说的那样,恶心透顶。
但她不会回头,最起码不会为了他回头。
太阳被折射成五彩的先线,晚晴抬头望着那些绚丽的光,开心的笑了笑。
等待她的将是另一只人生,一种她满怀期待的人生。
……
刚出狱的谢宁瑶约了赵柔去翡翠阁挑选首饰。
两位美貌的姑娘并排走到一起,顿时吸引了无数的眼球。
“赵柔姐,我哥……。”
赵柔垂下眸子,淡淡笑了,“不不必说,我都懂,喜欢他,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在边关哪里见的到女子啊,等他回京,一眼就会发现你的可爱之处。”
赵柔抬起头,双眼亮闪闪的望着谢宁瑶,她拉着谢宁瑶的手,许下自己的誓言,“那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他的,我赵柔此生非他不嫁。”
赵柔,性格温柔乖顺,偏偏在对待谢宁远一事上执着。
“我与你一起等。你等你的夫君回家,我等我的哥哥回家”,她搂住赵柔的肩膀,“顺便等嫂嫂进门。”
赵柔将谢宁瑶的胳膊拿下,温柔道,“大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呢。要是遇上哪个御史,又得参你爹几本。”
谢宁瑶哀叹两声,“我昨日做噩梦见就是那些御史将我和我爹围成圈的朝我们吐吐沫,直接给我吓醒了,再也睡不着了。他们简直比厉鬼还可怕。”
赵柔轻笑出声,眉眼弯弯,粉颊边露出两个小酒窝,红唇微扬,十分好看。
突然迎面走来一位穿着华丽的锦衣公子,头戴玉冠,气宇轩昂,他的视线在赵柔脸上顿了顿,随后站住向两位姑娘行礼。
“赵姑娘,谢姑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赵柔与谢宁瑶也纷纷向他见礼,“刘公子。”
刘柠,吏部尚书,东阁大学生刘山之子。
刘柠指着一旁的翡翠阁道,“恰巧在此次遇到两位姑娘,不如与两位一同逛逛。”
赵柔当即拒绝,“不了,我和宁瑶有些体己话要谈,刘公子跟着不方便。”
话落,就拉着谢宁瑶极快的进了翡翠阁。
刘柠望着两人的背影,笑容立即隐下,眼中露出一抹阴沉的光。
谢宁瑶肯定道,“你们俩之间有事。”
赵柔小声回,“前些日子他爹派人来我家提亲,说刘柠喜欢我。若不是我以死相逼,我爹就同意了。不知为何,我一见他就觉得浑身冒寒气,哪里还敢亲近。”
谢宁瑶道,“没事,你与我在一处还怕什么?喜欢什么随便挑,我买来送你。”
赵柔疑惑的望着她,“你这一趟该把你的积蓄全都花光了吧?怎的还有钱。”
想起那个人谢宁瑶勾唇浅笑,“遇见了冤大头,他花的钱,我的钱全攒下来了。”
赵柔调笑她,“哪家的冤大头对你那么好,是不是陆次辅家的。”
谢宁瑶双手捂脸,装害羞状,“赵姐姐你好厉害,一猜就中,就是他家的。”
两人对视而笑。随后一人选了一块珠钗一块玉佩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竟然遇见了陆家冤大头,他正从赌坊里走出来。
赵柔笑道,“妹妹,我突然想起来我爹让我早些回家,我先走了啊。”她附在谢宁瑶耳边道,“管管他,怎么现在沾上赌了?”
谢宁瑶站在赌房门口,静静等着陆曜。
陆曜看见谢宁瑶顿时加快脚步来到她身边,小心解释道,“宁宁,我不是烂赌成性,零花钱都捐给怀安修筑城墙了,这不是想着赚些零花钱吗?而且我也没赌都是”,他伸出三根手指,“就三……”。
谢宁瑶的心思已经不在陆曜的烂赌上了。正在陆曜说话的空隙,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男人正一手牵着一个女人,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将他们往赌坊里拽。
女人和小女孩俱都是哭着的。女人道,“你个杀千刀的,我嫁给你十年,里里外外操持。你整日里赌赌赌,把家产赌光,你竟然还要卖妻卖女。”
女子想挣脱男子的束缚,被愤怒的男子一巴掌扇倒在地,“你还有脸说,成婚十年,你就生出来一个小丫头片子,老子嫌你丢人,等将你和这个赔钱货卖了,我赌赢了钱,就再娶一房,给老子生个儿子。”
小女孩哭着想要去扶娘,一脚被男子踹开,“今日你们要么心甘情愿的被我卖了,要么就被我打死。”
男人话音刚落,突然一个趔趄头朝地摔了下去,摔个鼻青脸肿,他起身后转了个身,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谢宁瑶。
他两只眼还是圆睁着,里面的愤怒却突然散了。
因为这姑娘长得太好看了。
“是你踹的我?”
是谢宁瑶踹的,但她睁眼说瞎话,“不知道啊,这里人来人往,而且我一个小姑娘没力气踹你的。”
男人有些信了。
谢宁瑶道,“我与你做笔生意吧。我家里的婢女手脚不麻利,想重新寻一个,见你媳妇和女儿不错,我就买了吧,你出个价。”
男人看了眼谢宁瑶的穿着,认定她是个有钱的,于是狮子大开口道,“十……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