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入海口,一座庞大但是却肮脏吵闹的城市坐落于河流北岸,正是如今七大王国的都城、红堡和铁王座的所在地——君临。
三百年前,来自龙石岛的征服者伊耿·坦格利安带着他的三条龙在这里登陆维斯特洛。他用泥土和木材在最高的高丘顶上修筑了他的要塞。后来,在伊耿征服了全境以后,决定围绕着他的要塞建立他的首都,因为这里地处大陆中心位置,而且从来不是其他任何王国的领地。
君临大体上是一个方形的城市,坐落在最高山丘——伊耿山丘上的红堡位于整个城市的东南角,从白日到黑夜都一直俯视着整个君临。一道城墙将整个君临包裹起来,但顺着七个城门向外延伸出的道路两边,则始终有着穷苦人家临时搭建的窝棚存在。
尤其是位于南方城墙中间、被称为烂泥门的临河门之外,存在着一大片永远处于腥膻和嘈杂之中的鱼市,以及在整个维斯特洛大陆上都屈指可数的港口。
此时的瑞林正待在鱼市东边尽头,他的位置能清晰地看到每一艘驶入港口的船舶。这些来自各地且多种多样的船只扬着风帆驶过广阔的黑水湾,进入黑水河的末尾,并最终停泊在君临港口那许许多多的码头旁,为君临带来全世界的物产,以及情报。
他已经在这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每看到一艘双桅帆船,他便会向旁边的小贩询问那艘船的船名。而每次得到答案之后,他都会给小贩扔去一枚铜板。
他很有耐心,因为他知道,被自己视作目标的那艘双桅帆船或早或晚,都会停在这个港口。而从那艘船中走下的其中一人,则是在整个冰与火故事中都颇为重要的角色。原著中的那人在被欺骗后的所作所为,无异于亲手种下了一片风暴的胚芽。
“那艘双桅帆船的名字。”
“暴风舞者号,慷慨的先生,据说她的船长是个泰洛西人。”
“叮”铜板被弹出的声音响起。
虽然这艘船正是瑞林的目标,但他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留在原地,一边暗中注意暴风舞者号的轨迹以及她将停靠的码头,一边等着随便哪一艘双桅帆船再次驶入自己的视野。
幸好,他的运气不错,就在暴风舞者号快要停泊的时候,又有一艘双桅帆船出现在了河口的水面上。于是他照例向小贩询问了新船的名字,并在最后一次扔给小贩铜板后离开原地,身影消失在了闹哄的鱼市人群之中。
…………
暴风舞者号停靠的码头附近,瑞林安静地混在人群里辨别着每一个从船上走出的身影,并很快就发现了符合原著描写的一男一女。
他拉起斗篷上的兜帽,若即若离地跟在两人身后不远的距离,从鱼市到城内,一路尾随着对方进入那些很难让两人并肩通过的狭窄巷子中。
然而,随着三人都开始在小巷中穿梭,那位把胡子刮了个干净的中老年男人却多多少少注意到了瑞林这个一直跟随他们的怪人。
他开始把手放在腰间挂着的长剑握把上,并低声向身前的夫人提醒了什么。
夫人点点头,然后二人继续穿行着小巷,瑞林自然也继续跟在身后。如此这般在城内继续走过三四条巷子后,夫人也确定了身后的兜帽人就是在跟踪自己。而对方身形并不高壮,看上去也没携带武器,理应不是自己护卫的敌手。
思衬至此,夫人停下脚步,回过身直接质问瑞林。“这位好先生,你一直跟着我们父女二人是有什么理由么?”
瑞林闻言摘下兜帽,并半举起双手以示一种非敌对的态度,但他却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然而吊诡的是,夫人和护卫二人却都在脑海里直接听到了一阵陌生人的声音响起。
“凯特琳夫人,罗德利克爵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烦请你们继续前进,到达船长推荐给你们的旅馆后,我再与你们详谈。”
凯特琳和罗德利克的表情顿时像看到了死尸复活为尸鬼一样惊讶,他们对视一眼,低声确认着。“夫人,你也听到了?”“听到了,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的。”
这正是0环变化系法术——传讯术的效果:
【传讯术:你用手指指向施法距离内的一个生物并低声说出一段信息。该目标会听到这段信息并可以用只有你能听见的低语回复你。
你可以隔着固态物件施展该法术,但你必须熟悉法术目标并知晓其就在屏障后方。魔法的沉默,1尺厚的石头,1寸厚的普通金属,一片薄铅片,或者 3尺厚的木料都可以阻挡该法术。
该法术不需要直线传递信息,它可以自由地转过拐角或穿过孔洞。】
异象还未结束,在凯特琳二人的视角中,对面那个脸上长着宝石般蓝色鳞片的陌生人从兜中掏出了一片纸,然后张开手掌后,那片纸就像是归巢的幼鸟般飞了过来。
这同样是一个0环变化系法术的效果,法术名字为魔法伎俩。这个法术可以制造出多种多样的弱小魔法效果,通常被许多初级施法者当做是练习施法的手段。
在这一次施法中,瑞林选择创造了一小股无害的轻风,恰巧能吹着纸片飞到凯特琳面前。
同时二人再次在脑海中直接听到对方的话语。“我叫瑞林,近期曾和艾德公爵以及艾莉亚有幸结识,我们的短暂相处称得上愉悦,这封信正是我请求艾德公爵亲笔写下的、证明我与史塔克家族友好相处的简短话语。相信夫人您作为艾德公爵的妻子,应该认得出他的笔迹。”
瑞林没有说谎,他在离开国王的行宫车队之前,特意等到了劳勃和艾德的狩猎队伍回归,并在艾莉亚的介绍下简短地与艾德公爵有了第一次见面。
而在帮助艾莉亚所带来的天然好感以及瑞林本人的出众魅力加持下,他成功让艾德公爵写下了那几句说明瑞林帮助艾莉亚过程以及认可瑞林友好态度的话语。至于要求此信的理由,瑞林只是模糊地告知艾德,信是用来说服一位即将到达君临的史塔克家族成员的。至于具体是谁以及为何而来,等到艾德跟着国王的车队回到君临城后自然会有人带他去了解。
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艾德显得有些不置可否。但北境公爵不是一个浮躁的人,先民的血脉和旧神的信仰让他深知,很多问题的答案并不是越快知道越好。所以他最后也只是略有所思地目送着瑞林离开,没有进一步询问。
凯特琳伸手接过风中的信纸,被魔法伎俩创造出的轻风在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后飘然消散在了空气之中,让凯特琳不免又多看了瑞林一眼。
由于信的的确确出自艾德之手,所以凯特琳很快便确认了其上的笔迹。而对于自己的丈夫,她一向是敢于交付完全的信任,当然,除了琼恩·雪诺——那个艾德私生子的生母和来历。
所以凯特琳压低声音向罗德利克爵士——这位因为在帆船行驶于风暴中时大量呕吐最后不得不刮掉蓄了多年的胡子的可怜人说话。“这的确是奈德的笔迹没错,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相信这个叫瑞林的陌生人。走吧,我们先按照他说的,前往那个泰洛西船长推荐给我们的旅馆。”
瑞林重新拉起兜帽,在凯特琳二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并继续穿行于小巷后,他也继续尾随着二人的行踪,活像是一个抱有敌意的密探或者有变态想法的跟踪狂。
…………
那位泰洛西船长推荐的旅馆是一家位于鳗鱼巷中的老字号。旅馆老板娘的言辞有些刻薄,行为举止上也显得颇为锱铢必较,但她炖的鱼汤鲜美至极,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从不过问旅客的姓名来历。你要做的只是付钱,然后老老实实地休息或者用餐。
安排妥当之后,罗德利克爵士有些担忧地向凯特琳阐述了他的疑虑,“夫人,那个瑞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知道我们的身份。虽然他似乎确实帮过艾莉亚小姐,但我始终觉得那个人太奇怪了,就这样把我们的落脚之处暴露给他会不会有些莽撞。”
凯特琳的神情却决然没有后悔之色,“我相信奈德,比起担忧他会给我们带来危险,我更怕他把我们跟丢了。你说的很对,他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是奇怪的另一种含义则是神奇。你也见识到了,他那直接把声音放进我们脑袋里的能力,和凭空把信纸送到我手心上的戏法。”
本来平静的公爵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让她难以控制感情的事情,语气突然激烈了一些。“罗德利克,你告诉我,在所有学士都判定就算布兰能醒来,也没法再站起来的情况下,却被我们遇到了这样一位神奇的人儿,这会不会是七神与旧神,甚至无论哪个神也好,为我展示的机会?”
罗德利克叹了口气,他本想劝凯特琳不要太高估那些杂耍师的能力,如果学士们的判断无误,那布兰若想要免遭瘫痪命运,只有真神显迹这一种方式,任何一个走在大地上的人都没这种神力。
但他的话还没开口,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凯特琳先与罗德利克对视了一眼,然后擦了擦手,上前打开了房门。
木门的门轴发出了滞涩的摩擦声,然后瑞林大步走进房中,又在新的摩擦声中关上了房门。
他摘下兜帽,没等房间中原本的两人说出什么话,就抢先一步说出了大段大段令凯特琳和罗德利克瞠目结舌的话语。
“刚才自我介绍过了,我是瑞林,很高兴认识二位。”
“但首先,凯特琳夫人,您不应该向船上的人透漏您的身份,尤其是那个泰洛西的船长。”
“‘北境公爵的夫人秘密乘船前往君临,甚至只带了一个护卫以避人耳目’,您猜这样的消息价值多少银鹿甚至金龙?而泰洛西人,抱歉,我不是在贬低他们,但他们的确太过喜欢金币了。”
难道船长会出卖自己的行踪?但连这个旅店都是船长推荐给自己的,这样想来自己岂不是完全成了红堡中某些消息灵通之人的网中猎物?那么这个瑞林难道也是这样得知我们身份的?但是时间似乎对不上,他出现的太快了。
凯特琳心中心思飞快地转了起来,她从不是一个愚笨的女人,只不过在七大王国中,并不经常有能让女人展现智慧的舞台。
“想必夫人您现在一定在想我是不是就朝船长购买了你们的消息,但事实是——我没有。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你们二位的行踪第一时间被船长卖给了当今情报总管——‘八爪蜘蛛’瓦里斯的眼线。”
“而我之所以能知道二位的身份,甚至二位的行踪计划,得以提前在港口等待二位,其实是因为……魔法。”
瑞林走到方桌边上,用手指轻轻触碰了桌子上一个铸铁的水杯。随后,那水杯竟然开始散发出明亮而温和的柔光,将整个旅馆的房间照的如同梦中一般明亮和幻美,看上去足像是一个神话中才会存在的传说之物。
这是因为瑞林朝水杯释放了一个0环的塑能系法术——光亮术。顾名思义,这个法术可以让物品发出亮光,在DND系列的游戏中,这个实用至极的法术通常用来照亮黑暗环境、消除己方黑暗减益,或者消除敌方在黑暗中的隐匿优势。
但在这个低魔法普及的世界中,随手能让普通物品发光,无疑是一种在‘装神弄鬼’方面具有极大优势的法术。
凯特琳二人在发光铸铁水杯的照耀下哑然失语,而罗德利克爵士那没有胡须环绕且张大起来的嘴甚至有几分滑稽。
“实际上我知道的不止这些,夫人。我还知道,您此行来君临是为了查清一把匕首的来源。而那把匕首不久前曾被一名刺客用来刺杀尚未醒来的布兰。”
“布兰那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在国王到访临冬城期间意外从旧塔楼坠落,至今昏迷不醒,你和所有人都想知道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会雇佣一个鬼迷心窍的仆人去刺杀一个沉睡在病榻之上的年幼孩子。”
“而若不是您呵护布兰的心情过于强烈,在那晚城内失火时没有走出布兰的房间,恐怕布兰如今已经遭遇了不测。在您和布兰的狼的共同努力下,虽然让刺客用匕首将您的手掌割伤,但却成功杀掉了刺客,保护了布兰。”
“至于刺客留下的线索,除了他自己本人暂时睡在臭气熏天的马厩之外,就只有雇佣者给他的几十枚银鹿以及他用来行刺的匕首了。”
“而那把匕首相当独特,您认为可以向红堡的教头询问出它的来历。毕竟,瓦雷利亚钢的锻造方法如今已经失传,即使是把瓦钢武器重铸为另一种形式,也需要从狭海对岸请来传承着古老技艺的师傅。”
“在这种背景下,一把瓦雷利亚钢匕首的确不可能随处可见。”
“但我要告诉您和罗德利克爵士的是,你们的计划从登上君临港口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再受你们控制了。”
“情报总管瓦里斯第一时间知道了夫人您秘密到访君临一事,而您绝对想不到的是,他会选择将您的下落共享给当今财政大臣、您的童年好友——‘小指头’培提尔。并约上他一起,派人来这个旅馆接您前去与他们会面。”
“罗德利克爵士根本无法阻拦他们,因为按照你们原有的计划,那时候的罗德利克刚完成与红堡教头的秘密接头,与他讨论完了匕首一事并约其前往指定地点与您会面。”
“而实际上,不论罗德利克爵士与红堡教头的私下会面地点有多偏僻,你们的一切交谈内容都会被瓦里斯知晓。”
“毕竟君临传闻,这世上最了解国王秘密的不是王后,最了解王后秘密的也不是国王,这两者都有同一个名字,那就是八爪蜘蛛。”
“待您被带到瓦里斯和培提尔面前后,瓦里斯会主动提到匕首的事,而您即使不想完全透漏匕首来历的细节,但凭借培提尔对您的了解,还是能被他猜到您的心思——您迫切地想报复这把匕首的主人。”
“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您欺骗。”
更多更加令人震惊的话从瑞林口中说出,让凯特琳二人几乎要把眼珠都一起瞪了出来。
他说的细节是与事实如此一致,以至于凯特琳都忘记了问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而第一时间反问了关于培提尔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培提尔会骗我?他又为什么要骗我?”
瑞林伸出右手,释放了一个0环的幻术系法术——次级幻影,在自己的手上制造了一只仿声鸟的惟妙幻影。
“夫人,您知道培提尔给自己选择的个人纹章吧,那是一只仿声鸟,又名学舌鸟。”
“这种鸟儿极擅长模仿其他鸟类的鸣叫,并足以以此来吸引或吓退其他的鸟儿。换之于人类世界,这就是谎言的力量。”
“培提尔大人是说谎的大师,他的真话假话是如此难以区分,以至于我怀疑他是否还保有只说真话或者只说谎话的能力。就像是一只天赋卓绝的仿声鸟,也许余生都不再会发出自己原本真实的鸣叫。”
“当然,这些只是一些情感上的感慨。其实他需要骗您,是因为他想让您去报复您本不该去报复、也与您没有仇怨的人。而以此引发的巨大混乱,将成为他攫取更多果实的阶梯。”
“众人皆以为一个出身于五指半岛中最小半岛的小贵族如今坐上了财政大臣的位置就足以感恩戴德,但要我说,培提尔大人的志向可比这要远大得多咯。”
“具体来说,他会欺骗您,说这把匕首是他在打赌中输给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的。但我个人有绝对的把握告诉您,提利昂与布兰被刺一事毫无瓜葛,再往前些,他与布兰的坠楼也毫无瓜葛。”
“当然,您怀疑兰尼斯特家族的确有些道理,实际上,我可以直接跟您明说的是,与布兰坠楼有最直接关系的人正是瑟曦与詹姆这一对兰尼斯特家的胞亲。但同时,提利昂却完全不像他的哥哥姐姐,也没有兰尼斯特家那一副比塞外坚冰还冷的硬心肠。”
“也许我是为提利昂效力的一名说客?您现在可能在这么想,但我其实并不在意,因为只要您能对之后培提尔的说法保有怀疑就足够了。您一开始的思路的确没错,这把匕首注定并不普通,但是红堡教头并不是解开这个疑惑的好选择。”
“试问,整个维斯特洛还有谁能比国王更有资格收集和把玩天下的神兵利器呢?又有哪个国王像劳勃国王这样热爱战斗和武具呢?与其去问教头,要我说的话,夫人您不如把匕首留在身边,等艾德公爵来到君临之后,让他拿着匕首私下找劳勃国王询问,我想,那样的话应该能得到一个足以驱散迷雾的答案。”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您和罗德利克要按照原有的计划行动,如此的话您就可以验证一下,我预测的有关培提尔和瓦里斯的内容是否准确。”
“最后的最后,千万要切记,夫人。不论培提尔如何花言巧语劝您丢掉匕首,您一定不要上当。匕首是能够戳破他谎言的证据,您只要对他的答案永远保持怀疑,然后留下匕首去获得真正的答案,真相和培提尔的真面目,就都会向您展现了。”
凯特琳的目光闪烁着,她将瑞林的话记在心里,但没有问任何关于这份计划或者说诡计的问题,反而抬起头直视着瑞林,问了一个并不必要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史塔克家欠你的恩德将不可计量。”
“因为我不想眼睁睁看着您做错误的事,夫人,很错很错的事。”瑞林心中回想起了原著中那场席卷七大王国的五王之战的开端,可以说就是从凯特琳因相信了小指头的说法而在国王大道上将偶遇的提利昂私自抓走开始。
…………
当天日落之后,被金袍子(君临的都城守卫队,制服是黑色环甲和金色披风)从旅馆一路护送到红堡内培提尔与瓦里斯面前的凯特琳,装着对一切都很意外的样子,配合着二人逐渐将话题转到了匕首的身上。
而就像那个神秘的瑞林曾经预言的一样,培提尔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关于匕首的来历和易主。
“这把刀是我的……一直到乔佛里王子命名日比武大会那天,我将它输给了小恶魔——提利昂·兰尼斯特。”
凯特琳的手指似乎因为回忆起了被割入的伤痛而微微颤抖,她语气哀伤,似是而非地回应着培提尔的答案。
“噢,伯爵大人,我千想万想也不曾预料到会从您口中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这真是让我……倍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