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简之颜带着宋安歌精心准备的小抄,前往金景集团总部。
简家是城中老牌豪门,创立了金景集团,辉煌过几十年,只可惜,十年前,父亲简伯章车祸身亡,两个叔叔闹着争产,简氏动荡了几年,差点败光祖业。
后来还是二十岁的简之雷看不下去,带领自己的银杉资本,强势介入,力挽狂澜,给简氏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所以,金景集团表面上是家族企业,实际控制人是简之雷。
这位叱咤风云的大佬,能来旁听部门会议,法务部上下已经受宠若惊了,哪知道还来了一个中骏集团总裁。
这是什么豪华阵容。
法务部的主管,姓范,战战兢兢地为众人介绍了一遍案情,然后十分客气地对简之颜说。
“简律师有什么高见?”
简之颜表现得更加谦逊,“高见不敢当。我提前看过卷宗,也准备了一些方案,拿出来与大家一起讨论,还请前辈指教。”
范律师一脸热情,“那太好了!就请简律师说一说。”
宋安歌的小抄,写得非常详细,简之颜打开电脑,刚要照着念。
陆寅在一旁缓缓开口:“没完没了的内部讨论,根本是浪费时间,既然简律师已经有方案了,不如拉个三方会议,咱们直接上谈判桌,和原告方聊一聊?”
简之颜呼吸一滞。
下一秒,就听简之雷点头说:“也好,这样高效一点,我下午还有个会。”
简之颜与陆寅相对而坐,抬眸之际,发现陆寅也在看她,两人谈不上目光厮杀,但视线里,有你知我也知的共识。
念小抄和真谈判,完全是两码事,这就好比上战场,人均加特林,就只有她,手持一把滋水枪。
这不是原地作死是什么。
内部会议改成对外会议,大老板一声令下,全员动起来,准备文件的,通知对方上线的,设置会议软件的,大家一阵忙绿。
很快,大屏幕上,一个一个头像图标被点亮,虚拟会议室里的人逐渐到齐,谈判将随时开始。
简之颜神经绷到极致,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
不想社死的本能,让她再一次想到,不如坦白算了,就在这时,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原来是软件版本太老,导致卡顿。
秘书大窘,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重新下载软件。
转瞬之间,简之颜看到生机,她起身,说“我先去趟洗手间”,然后从会议室里逃了出来。
外面写字间,全是玻璃隔断,男男女女,来来往往,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如影随形的紧张感,并没有消失。
简之颜稳了稳,避开耳目,闪身进了卫生间,最后还把维修牌子,随手放在门口。
上个厕所的功夫,能请来的救兵,只有宋安歌了,不管美国时间是几点,简之颜一个电话砸过去。
响了好一会儿,那边终于传来含糊女声。
“大小姐,你知不知道——”
“救命救命,我可能要玩儿完了。”
宋安歌反应了一下,诧异:“不应该啊,我给你的方案,让你连一天都挺不住吗?”
“不是方案的问题。是现在我要去谈判了,需要全方位支援。”
“哈?”
全方位支援,是怎么个支援?
宋安歌想了半天,说,“那……先给我看看你们的内部方案。”
“好。”
简之颜早有准备,挂上电话,把夹带出来的A4纸铺平,放在水池旁,然后用手机对准。
刚要拍照,就听身后有人说——
“律师准则第一条,就是嘴严,你不会把今天开会的内容,泄密出去吧。”
简之颜站在镜子前面,一抬头,就看见陆寅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但她没立刻转身,甚至连收手机的动作,也带着不心虚的散漫。
“陆先生会把今天看到的事,泄密给我哥么?”
“那要看你乖不乖了。”
陆寅单手抄兜,长腿迈步走过来,连看都都没看她,伸手在龙头下,慢慢冲洗。
两人都属于身材高挑型,镜前并肩立而立,渣男美女同框,说不出的合衬。
可简之颜无暇欣赏,她动了动下颌,压着火,问:“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是怎么样?”
绕口令一样的对话,逗得陆寅微微一笑,看她,“你怎么会认为我对你有恶意呢?”
简之颜抿了抿唇,内心腹诽:这都不叫恶意,什么叫恶意。
她不想和他缠斗,干脆不说话。
沉默空气凝结着,没一会儿,洗完手的陆寅,随手抽了张纸擦拭,余光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问。
“你倒底学的什么专业?”
简之颜想了一下,刚要说话。
陆寅出言提醒,“想好再说,有的谎言藏得住,有的……可能下一秒就穿帮了。”
简之颜从容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晦暗,谎言永远是谎言,总有兜不住的时候。
考虑了好半天,她不得不承认:“我学的是表演艺术。”
陆寅:“你哥不知道?”
简之颜不再抵抗,如实说:“他还不知道。”
这个时候,刘特助的电话打过来,问简之颜在哪。
他说,“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简先生的意思是由您主持谈判,还请尽快回来。”
“我马上来。”
简之颜挂掉电话。
她有些负气,深吸一口气,手一摊,跟陆寅说。
“这回你满意了,五分钟后,即便你不说,我哥也会知道了。”
简之颜捞起A4纸,转身往回走,与陆寅错身而过时,手腕突然被扣住。
男人指尖的凉,和掌心的温热,杂糅着突如其来的攻击性,唬得简之颜一愣,她先低头,扫了眼他们身体接触的地方,然后一脸愕然看向手的主人。
柔光灯下,陆寅嘴角弧度刚好,五官深邃投下淡淡阴影,那眼中细碎的芒色,介于温柔和幸灾乐祸之间。
“其实,想瞒住你哥很简单,不需要场外求助。”陆寅说。
“是么?”简之颜把手抽出来,扬起唇角,讥讽道:“不需要场外求助的意思,是场内有人肯帮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