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泰野踹开大门,看着女儿,即便铁打的身子,在此时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颤声道:“欣月,我来迟了。”
“父亲......”朱欣月眼泪顿时流了下来,趴在他的肩上,一边哭泣,一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道:“父亲,你不要我和哥哥了吗?”
朱泰野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纵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眼睛一酸,泪水流了出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儿女身处王府,即便可能会遭受白眼,也会比普通的百姓好很多。但没想到,自己身在辽东御敌,儿女却被亲兄弟被虐待。
“我......”他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抱着女儿,死死地攥着拳头。
即便身处尸山血海,他也不曾退却,可如今,只是一个九岁女孩的低声啜泣,却让他仿佛失了魂一样。
跟过来的将领从没见过他这般样子,转过头去。
“哥哥......哥哥他要喝水。”朱欣月边哭边说。
朱泰野抱着她站了起来,一刻也不想将他放开,转向身后,朝着门外的众人,厉声道:“快端碗水过来!”
这些将领这才反应过来,找水的找水,找大夫的去找大夫。
不一会儿,一个千户周岩便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
朱泰野接过水,走到床边,看见儿子嘴里的鲜血,再看女儿的手指头,愤怒已经冲破了天际。
深吸一口气,他尽力忍住愤怒,将朱阳锦从床上拉了起来,然后将水缓缓倒进了儿子的嘴里。
只见朱阳锦喝下水后,轻轻咳了几下,微微睁开了一线眼睛,但又很快闭了上去。
“大夫,大夫来了,将军!”
门外,两个将领几乎是把大夫架着进来的。
那大夫哆哆嗦嗦走过来,搭了一下朱阳锦的脉搏,脸立刻变成了苦瓜色:“王爷,这......这个......”
“有事便说,不怪你。”朱泰野低声道。
“公......公子身体虚弱,若是方才唤醒,再施以金针,还能救活,此时......”他不敢再说下去。
朱泰野沉着脸道:“你尽力施救,我绝不怪你。”
“是......”大夫听他这么说,心中仍未放松。自朱泰野夫人生女儿难产而死后,他就再未娶妻,全身心地放在了登州和辽南三卫上面,因此只有这一儿一女。虽说他现在正值壮年,还能再生,但自己没有救好朱阳锦会有什么后果,大夫完全不能预料。
偷偷回头看了眼门边如狼似虎的将领。他再不敢拖延,从随身医包中掏出一枚银针,对着朱阳锦的太阳穴,直直地刺了进去。
朱泰野和朱欣月看着他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朱欣月更是连哭都忍住了。
银针进入之后,朱阳锦没有任何动作。
大夫眉头皱起,再拿出一根银针,刺进了他的后脑中。
仍是没有动作。
大夫愁容更甚,再要拿出银针时,却见朱阳锦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然后手脚乱动,头剧烈地摆动起来。
大夫下了一跳,忙道:“赶紧抓住他!”
朱泰野身后的将领一哄而上,抓住朱阳锦的双手双脚,将其固定在床上。
这些将领的力气之大自不用言,但却有些抓不住朱阳锦的身子,他的腰高高弓起,连带着身下的床,也在不住地抖动。
大夫满脸是汗,咬着牙,拿着银针刺进了朱阳锦的人中。
在银针刺进去的一瞬间,朱阳锦全身放松下去,不再抖动。
众人松了一口气,放了手后,周岩千户迟疑着道:“好了?”
他话音刚落,朱阳锦的鼻中、口中流出了鲜血。
大夫脸色剧变,伸出手去,放在他的鼻下,然后猛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表情呆住。
众人见状,心中顿时冒上一个不好的念头,齐齐看向朱泰野。
朱泰野面沉如水,抱着女儿走上前,也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周岩看的清楚,朱泰野的手正在微微发抖,慢慢伸到了朱阳锦的鼻下。
整个西厢房,没有一丝声音发出,仿佛身处坟墓里一样。
朱泰野缩回手,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这个庸医!”周岩怒喝一声,提起那大夫,举着拳头就要砸下去。
“周岩!”朱泰野喝道:“放了他!不关他的事!”
“可是......”
“我说放了他!”
周岩将那大夫一推,大夫顺势跪在地上,磕头道:“谢王爷,谢王爷......”
朱欣月此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压抑的哭泣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哥哥!哥哥!”
“乖。”朱泰野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哥哥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不用受苦......”
“不,我要哥哥,我要哥哥!”朱欣月放声大哭,往前伸出手,想要再次抱着朱阳锦。
她的声音凄惨,闻着无不伤心低头,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朱泰野知道她刚刚失血,怕她伤心过度,抱着她往外走去。
而就在这时,只见床上的朱阳锦突然腰板一挺,直直地坐了起来。
朱欣月瞬间不哭了。
屋中众人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出声。
一阵穿堂风从外面刮了进来,吹在众人的脸上,让他们心中都起了一阵寒意。
刚才,大夫和朱泰野的话,几乎都已经确定他已经死了,为什么又突然坐了起来?
难道是诈尸?
众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过来的,可看到死而复活的场景,都不由地毛骨悚然,若不是朱泰野在这,他们立刻就要跑了。
床上的少年却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只见他一阵龇牙咧嘴,睁眼看到面前场景,也是吓了一跳,出声道:“握草,这是哪?”
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皱眉道:“我好像不是去横店的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拍的什么戏?”
他的口音极其怪异,众人从未听过。
朱泰野的表情却变了。
少年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身的古装,顿时怒道:“吗的你们拍戏都不经过本人同意的吗?老子要去报警告你们!”
说着,他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伸手一碰,人中处疼了一下,皱眉一拔,这才发现那里插着一根银针,又骂道:“好啊!你们他妈的真是无法无天,问都不问就直接上道具是吧。摄影机在哪呢?”
“哥哥!”朱欣月见他醒了过来,在朱泰野怀中挣了几下,被他放在地上,跑了过去,趴在少年的身上叫道:“太好了,你醒了!”
“等会儿!”少年抬高双手:“小妹妹,你入戏太深了吧,导演还没喊咔吗?”
“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朱欣月抬起头。
“你演技还行,就是脑子不太好,你演的什么角色?这么小,应该是个特邀演员吧?”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觉得太阳穴一疼,在头上摸索了一阵后,又将其他两根银针抽了出来,扔在地上骂道:“小妹妹,你赶紧退出这个组吧,什么东西。”
西厢房的众人互看一眼,半晌,才听到周岩道:“这......公子中邪了吧?”
这话引得其他人纷纷点头。
“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跟他说。”
朱泰野突然出声道。
他发令,众人只得退了出去,尤其是那大夫,如蒙大赦,针袋都不要了,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周岩在退出前,犹豫了片刻后道:“将军,我家乡有一巫医......”
“出去吧。”朱泰野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