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的这一声不满,惊起无数吃瓜群众的好奇。
“煞神一号怎么了,之前别人把他撞倒,他都把别人当空气,爬起来就走,今天怎么主动找起龚裴西的麻烦了?”
“确实很反常,难道和新同学有关?”
在各种议论声中,龚裴西翛然起身,不满地回头看向独坐最后一排的贺问:“老子爱坐……”
眼看战火的硝烟就要点燃,桑眠眠忽然蹿了起来,认真鼓掌:“哇!贺问同学好仗义啊,为我们个矮的女孩子发声。”
她说完这话,又笑眼眯眯地看向身旁的龚裴西:“裴西同学也好棒啊,完全不会生气耶,贺问同学一说就立马站起来让位置了。”
等着看戏的众人,不由得一愣。
就连两位当事人也愣住了,还是周蓓蓓先反应过来,抓着书扑到龚裴西身旁:“谢谢啊,我特想和眠眠一起坐。”
台阶已经铺到了跟前,龚裴西实在找不到不下的理由。
他二话不说拎起书包让出了位置,转而走向另一侧的角落坐下。
想到刚才桑眠眠喊的那声裴西同学,龚裴西莫名的心情大好,撇了眼不远处脸色铁青的贺问,更是嘚瑟地哼起小调来。
贺问听到小调声烦躁极了,想到自己刚刚被桑眠眠强行解围,更是郁闷,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地想——
我需要你来解围吗?
天真无邪,善解人意?呵,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上课铃猝不及防地响起,随即,一位头发花白的男老师走进教室。
“同学们,我们这一节课讲木雕产品营销和管理能力。”
毫无意外,比起实际操作,讲课无法吸引大多数人的兴趣,唯独桑眠眠坐得笔直,十分认真。
坐在她身后的周天忍不住用笔戳戳桑眠眠的后背。
“眠眠,你的眠是哪一个眠?”
不等桑眠眠回过头去,周天已经抢答了:“让我来猜猜,是不是可爱小绵羊的绵?”
“不是。”
她正要开口解释,对方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甚至觉得猜名字是个很好玩的事情,十分激动地打断她:“不是小绵羊,难道是很想和你见面的面?”
“也不是,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免不了想你的免吧!”
“不是……”
“那是什么呀?眠眠,可以告诉我吗?”
桑眠眠撇了眼讲台上的老师,压低声音回答他:“睡眠的眠。”
“哦,这样啊,我记住了,对了,眠眠,我叫周天,你可以叫我天哥哥。”
周天托着下巴一脸专注地盯着桑眠眠的侧脸,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呆头呆脑的,看起来非常好骗的样子。
桑眠眠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随即一本正经地喊他:“周天同学你好。”
噗嗤——
她这声称呼一出口,坐在周围的同学立刻哄笑了起来,就连贺问也没忍住,下意识轻笑出声。
周天的脸顿时红透了。
桑眠眠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怎么啦,我、我是喊错了吗?”
“呃……没……”
周天摆摆手没敢再说什么,生怕再丢了面子。
“笑什么,保持安静!”
讲台上的老师投来一顿不满的目光,所有人立刻端坐笔直,努力憋住笑声。
而贺问的视线则始终落在桑眠眠圆圆的后脑勺上。
果决拒绝他人的调戏,而后又恰到好处地作出一副软萌无公害的模样,这演技实在是高。
贺问转动着手中的笔,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点意思。”
一上午的课好不容易上完,大家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出发去食堂。
周蓓蓓很是热情地拉过桑眠眠的手:“走啊眠眠,一块吃饭去。”
桑眠眠却有些为难地推开她的手:“你先去吧,我可能得去上个厕所。”
周蓓蓓毫不犹豫地回答:“没事啊,我等你!”
桑眠眠闻言低下头去,好一会没说话,周蓓蓓心里失望极了,忍不住暗暗地想——
眠眠这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吧,连借口都不找了,真是令人伤心啊。
虽然心里失望,但周蓓蓓还是很大气地拍了拍她肩膀:“那我就不等你了,我先去啦。”
“好的,蓓蓓,拜拜。”
面对桑眠眠一板一眼的道别,周蓓蓓又迅速收回伤心,瞬间欢快起来:“下午见,眠眠。”
至此,教室里只剩下桑眠眠和贺问。
桑眠眠回头对上贺问冷冽的目光不由得一惊,忙弯腰假装找东西,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我学生卡怎么不见了。”
始终在观察桑眠眠的贺问,此刻有些疑惑。
他下意识想着——她在干什么?难道是在等我?有话要说?
想到这里,贺问终于起身,在路过桑眠眠时,贺问故意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去看桑眠眠的反应,却见她毫无反应,当即愤愤加快脚步走出教室。
呼——
“总算都走了。”桑眠眠长舒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饼干,就着饮水机里免费的开水一块吃。
等吃完饼干,桑眠眠翻开画笔,开始练习工笔画基本功。
铅笔摩擦白纸声唰唰唰,令她忘却了时间,直到下午第一堂课的铃声响起,桑眠眠才愕然反应过来。
“下午的课不在这个教室上!天啊,我迟到了!”
桑眠眠慌忙收拾东西,朝另一栋教学楼跑去,令她意外的是,她并非唯一一个迟到的。
龚裴西正慢悠悠拿着可乐从楼梯另一头走过来,两人目光撞上的瞬间,他笑着挥挥手:“呦,新同学,这么巧。”
桑眠眠哪有闲情雅致跟他聊天,忙冲到教室门口,怯懦懦地道歉:“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这一节是手工课,带课的是新上任的年轻女老师黄媛,她很是温和地冲桑眠眠点头:“快进来吧。”
视线一转,黄媛的目光落在桑眠眠身后的龚裴西脸上,当即露出几分凶相:“龚裴西!你又迟到,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尊师重道啊?要是不想上我的课,赶紧出去,没人求着你来!”
听到黄媛的骂声,桑眠眠吓得呆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被骂的龚裴西看起来倒是安逸多了,顾自走向空位,拉开椅子就坐下,简直毫不客气。
黄媛见状忍不住又骂了两句:“都是大学生了,能不能自觉一点?真不知道上大学是来干什么的,想混日子趁早回家去。”
她骂到这里见桑眠眠还傻站着,走过去将人一把拽到空位,强忍着脾气介绍:“新同学,你前几天没来,还不知道这些吧,老师单独给你开开小灶。”
“谢谢美女老师。”
桑眠眠这一开口,始终注意着她的贺问脑子里登时蹦出来一个嘲讽的声音——呵,虚伪。
黄媛却很是受用这一声美女老师,气消下去一半,说话的语气也更柔和了:“你看啊,这个粗胚是整个作品的基础,我们只有基础打好了,才能增加更多的巧思,凿粗胚的时候,我们要由浅入深……”
班里不少男同学的视线都落在这师生两身上,小声地交头接耳着。
“这黄老师骂起人来像点了炮仗一样,怎么对着新同学这么温柔?”
“有没有可能,她们本来就认识?”
周天闻言,故作玄虚地摆摆手:“错了错了。”
“那你说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可爱,眠眠同学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笑起来也是那么的甜,就像是葡萄树上最甜最甜的一颗草莓。”
周天说到这里,自己都陶醉了,旁边的人则受不了他这模样,狠狠拍了他两下:“兄弟,你是不是昏头了?葡萄树上哪来的草莓?”
“不管啦,反正眠眠同学非常可爱,非常纯粹,就像纯白的茉莉花……”周天说话间注意到贺问盯着自己这边动静很久了,当即凑过去追问,“问哥,你说是不是?”
贺问冷哼一声,没有理睬他,心里却下意识默默做出了回答——
我看她分明是河豚,模样呆萌,内里藏毒。
熟悉的声音在这时从身旁传来:“请问你们有没有多余的刻刀可以借给我呀,我还没来得及买。”
周天等人努力翻找了一圈,很是惋惜地摊手:“没有啊眠眠,我没有多余的,要不你拿我的去用吧。”
“这、这多不好。”
桑眠眠说话间视线在所有人桌前扫过,最后落在贺问桌前,他桌上分明放着两只刻刀。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走向贺问:“贺问同学,我看你有两支刻刀,可以借我一支吗?”
贺问不看她,冷冷回答:“我有两支,就一定要借给你吗?”
贺问说话本来就带着几分犀利,让人听了很是扎心,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桑眠眠脸上。
他们觉得,桑眠眠这么软萌,一定要哭了吧。
周蓓蓓甚至一边掏纸巾,一边做好了打抱不平的准备。
没成想,桑眠眠只是窘迫地笑笑:“确实是没有义务借给我的,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我再去问问别的同学吧。”
如此真诚的态度,令全班同学都很是怜爱,可即便他们很想帮助桑眠眠,也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刻刀。
“不好意思啊眠眠,我也没有多余的刻刀。”
“好像只能去学校对面那个超市买了,不过走过去有点远,来回起码二十分钟,等回来课都上完了……”
周天说着很仗义地将自己的刻刀递给她:“没事,你就拿我的用吧,我少交一次作业没关系。”
周蓓蓓也很仗义地递过来自己的刻刀:“眠眠用我的,我完成的七七八八了,差不多就这样交差吧。”
龚裴西摸摸自己的刻刀,也朝着她递过去:“拿去用。”
“不用啦,我用跑的,十分钟就能回来。”桑眠眠笑着冲大家摆摆手,不等大家应答,已经跑出了教室。
贺问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班同学还能这么热心,就连那个大家口中的煞神二号也这么向着桑眠眠。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最令贺问吃惊的,最令贺问吃惊的还是苏云欢将桑眠眠带到自己家里。
因为母子关系隔阂,苏云欢一向都是很谨慎的,从没有过这种强行塞人的先例。
贺问实在觉得这桑眠眠演技精湛,骗得所有人为她团团转。
十分钟后——
桑眠眠竟真踩着点赶回来了,一进教室就扶着墙气喘吁吁。
周蓓蓓急忙上前递上纸巾:“眠眠,看你这满头大汗的,这裤子上怎么了,是摔了一跤吗?疼不疼啊。”
桑眠眠笑盈盈地摆摆手,吃力走向自己的位置:“没有摔跤,不小心蹭到的,我得抓紧做作业了。”
班里的同学见她这狼狈又贴心的样子,纷纷朝贺问投去苛责的目光。
贺问看着汗水从桑眠眠刘海淌下,整张脸都因为快速奔跑而通红,此刻也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愤愤地想——
我又没说一定不能借,只是让你找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是你自己知难而退,没有再求我,这怎么能怪我,你求都不求,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借你?
想到这里,贺问摇摇头,他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为什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本来就没有义务要把东西借给桑眠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