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简直无地自容。穿着动力甲，他不是雷娅对手还情有可原，连徒手格斗也比不上她，这就很尴尬了。他比雷娅高，胳膊也粗壮，还有男女间天生的力量差异，可这些统统无济于事。
这女孩究竟怎么回事？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可各方面的经验都远胜同龄人。又一次被轻易摔倒在地，陆程躺在地上直摇头。
“起不来了吗？”雷娅很用功，汉语比起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我打的太重了吗？”
“没那回事，”他咬牙爬起，“再来！”
雷娅等他站稳身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她现在已经不再嘲笑他，这是最近半个月来的最大收获。那是一星期之前，有天晚上，结束了一天训练的陆程腰酸背痛地跑去厨房想找些吃的，德国的伙食他很不习惯，每顿吃得少，吃完又饿得快。
去厨房得路过书房，龙德施泰特家族的传统，精神与物质的食粮得一同供应。尽管已经很晚，书房灯火通明，他好奇地在门口探头探脑，发现雷娅正在书桌前咬着笔杆苦思冥想。若有画家将这一幕记录下来，画作起名为《痛苦》是恰如其分的。
那家伙在干什么？陆程走上前去，雷娅没有察觉他的接近，于是他得以走到她背后，看到她是在为几道数学题犯愁。德文他一窍不通，但数字和算式看得明白，那些不过相当于天朝六年级或者七年级的水平。
原来她也有搞不定的东西，想起多少天来她对自己的不屑，陆程心中窃喜，不禁笑出了声。雷娅回过头来发现是他，满脸不爽地正要开口，他抢过她手里的笔，唰唰地在纸上写下计算过程与答案，每一步都无可挑剔，足够给人拿去当教科书。女孩眼中的神情从恼怒到怀疑再到惊讶，最后变得钦佩。从那时起，她的态度大为转变，再没有嘲笑过他一次，反而经常带着习题——顺便还有点心——来找他请教。
几天下来，陆程发现她虽然比同龄人经历要丰富些，懂得多些，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当然，这不包括在擂台上和她对练，更准确地说是被她殴打。她自称已经手下留情，陆程不敢想象她全力以赴时自己会是何种惨状。
两人的对练又持续了五钟，这段时间他被打倒四次，三次是各种不同的摔法，一次是被拳头连续命中脑门。虽然戴着拳套，打击仍然沉重，陆程昏昏沉沉地，半晌爬不起来。
“今天到此为止吧？”雷娅单膝跪下，一手搭在他胸口。
她穿的是运动背心，从这个角度看，饱满的胸脯尽收眼中，陆程挪不开眼睛。比老姐的大得多，线条也优美得多，他咽了口口水，摇头道：“没关系，我还想多学一点。”
雷娅发现了他的目光，不在意地笑着：“你是挨揍，不是学习。再说，老师来了，他一定有事要和我们说。”
她将他扶起。陆程一转头，训练馆的大门开着，路德维希和担任医生的汉娜婆婆站在门前，身边还有护卫们。莉亚·科尔霍宁、加斯帕拉、乔尔达诺、朱塞佩·费拉里、沃纳·施耐德，虽然都很拗口，陆程已经可以叫出小部分护卫的名字。
“路德维希先生。”他拘谨地行了一礼。
“看来你收获颇丰。”德国人微笑着打招呼。
“老师！”雷娅比陆程热情得多，“你是来找我，还是找斯库尔的？”
“你们都辛苦了，”路德维希答非所问，“下午茶已经备好，来和我一起放松片刻吧。”
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自来到龙德施泰特家族城堡，从没见过路德维希喝下午茶。事实上他极为自律，几乎没有休息与娱乐的时间，不是在书房以传统的纸和笔写着什么，就是在训练场中与指点教导护卫们的训练，唯一能算得上乐趣的是在晚餐时喝一杯当地产的、有很多泡沫的黑啤酒。
他的护卫们生活倒是多姿多彩，不当班的时候，会结伴到附近的镇上去，喝酒、泡妞、开party，或者到林子里去打猎。这里有条中世纪流传下来的古老法律，虽然早已经无人遵守，但理论上依然具备效力，就是林中的所有东西归当地领主所有，而现任领主正是路德维希。
下午茶安排在城堡前的花园里，位于精致的凉亭中，茶杯与餐盘都是古老的巴伐利亚风格。除去陆程，汉娜婆婆，雷娅，城堡的管家哈特曼先生，护卫的队长莉亚·科尔霍宁小姐也一同出席。
漫无目的闲聊持续大约十五分钟，他们谈的内容包括新上映的电影，雷娅的身高和体重变化，陆程的德语水平，天朝与德国的美食差异，等等。点心的味道对德国人可能正好，陆程却觉得重口，盐和油的分量十足。茶水也太浓，他们壶里放了许多茶叶，倒出来再由各人自行添加牛奶或者蜂蜜。
说不定我打不过她就是因为食物结构？陆程多少有点介怀。
“各位，”路德维希放下茶杯，他喝茶的习惯与天朝人相同，不添加任何东西，“有个消息要告诉大家——芬尼尔在南越的行动失败了，他没能救出阿瓦克，部下损失惨重，仅有的成果是抢回了古林肯比和他的一名部下。有很多数据从古林肯比那儿泄露出去，包括但不限于Project924、930、1056、1057、1074和1076。”
1056正是陆程的“光之骑士”，1074是改装过的MDT-14，1076则是MDA-17SS的改进型，内部代号为MDA-17EP，冈格尼尔装备最多的型号。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发表看法的是雷娅：“那家伙失败了？活该！早该有人教训教训他，虽然是敌人，我还是要感谢他们。”
汉娜婆婆说了句德语，路德维希表情严肃：“不可以幸灾乐祸。他的失败和古林肯比的失误为整个冈格尼尔带来了严重后果。”
雷娅低头小声咕哝：“老师真是太善良了。”
陆程则很感激路德维希。很容易看得出来，在组织内部，高卢的人际关系大概很不好，但无论如何，总是他引领自己加入冈格尼尔的。听到高卢的消息，他很揪心。
“那，芬尼尔先生他还好吧？”陆程问道。
路德维希摇头：“没有他确切的消息。顺便还有个坏消息，从黎明与美军手中抢得的基因储存溶液，被他们原封不动地抢了回去。这件事，”他向陆程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你熟悉的某位朋友居功至伟。”
刘哥？只能是他。“呃，威德佛尼尔先生，我……”
“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路德维希微笑，“我需要出趟门，你跟我一起去，带上你的动力甲。”
“是的，先生。”需要带上“光之骑士”，无需更多说明，陆程知道有麻烦事在等着。
“我呢？”雷娅问。
“雷娅留在城堡里。”
“啊，”女孩不甘地叫嚷，“为什么带上他却不带我？他还差得很远，每天都要训练呀。”
“实战是最好的训练。哈特曼先生，今天还是六点钟用餐，今天请准备些烤北海虾和白肠，要银枫树街上那一家卖的，”路德维希看了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跟我来，斯库尔，我想了解你最近的训练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