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关掉视频。有好久，刘弈都平静不下来。教授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像是在期待他的反应。
小黑他，那个阳光冲动又懵懂的男孩，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操纵动力甲的技术更加熟练了，可是，他身边的混蛋们都教了些什么给他？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小黑他知道吗？等等，假如他是明知道的情况下依然这样做的呢？毕竟对手是美军，后果并不难想象。
“得把这家伙拉回来，”刘弈抓起水杯长饮一口，“不能看着他这样下去。不能告诉陆菲……她会伤心的。告诉我吧，要我做什么？”
“你得去趟越南。”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下午。我们会送你到地方，但是到达目的地后你得自己前往指定地点，接待你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任务是护送一支运送基因储存液的车队，表面上会伪装成无国界医师组织的药品，目前护卫的力量看起来是够了，但参考视频中的战斗，奥德里奇部长认为让你去支援较好。顺便一提，可能得和美军合作，但几率不大。任务大概需要一周，所有的相关信息会在出发后交到你手上，有专人进行说明，但还是自个多读几遍的好。”
“明白了。”
“好小子，”老头赞道，“到底是我们看中的人才，什么都不问就答应了。”
“习惯了，问得太多，时间都被消耗在磨嘴皮子上，仗就没法打了。”事实上，无论在叙利亚的游击队，还是在长州特勤支队，那种什么情况都不说明，上头就直接下达命令，诸如去攻下某个山头、守住这座大楼二十四小时、把哪个恐怖分子干掉若干时间，类似的事他经历得多了。
“很好。明天上午你再到这儿来，我把修好的AL交给你。”
“今天就是留给我和陆菲告别的吗？”
“没错。当然，就任务本身来说，你要是申请她和你同行，我想也没什么问题。她可以担任医师组织的志愿者。”
“千万别，”刘弈怒视老头，“这么危险的事，亏你想得出来。”
“玩笑而已，”徐天教授打着哈哈，“你就是真想带她去，我也不会同意的。但是，”老头突然认真地盯着刘弈，“小心。”
只有一个词，但是含义很复杂，刘弈突然觉得这个自高自大的老头也有可爱的地方。“我知道，”他点点头，“听说那边的海产不错，我会记得带点回来看你的。”
“我等着你。”
辞别老头，刘弈直奔房间。这座生态农业园风景优美，他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该怎么和陆菲说？还是不要讲太细的好，没头没脑的只会让她白白担心。回到房间，女孩正在地毯上独个做着伸展运动。
真是个闲不下来的孩子。“明天我要出趟远门，一个礼拜后回来。有个任务。”他只是这么简短地告诉她。
再伟大的艺术家也无法把握女孩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表情在刹那间的变化。骨碌爬起身，她问：“要带什么行礼？我来整理。”
什么不该问的都没问，她对他所有的信任都包含在了这句话里。刘弈抱住了她：“可以的话，真想带上你。”
“我也很想把自己打包进行礼，”她垂下头，前额抵靠在他的胸膛上，“真不想你去啊。我只想天天都能看到哥哥。但那样的话，我……我嘴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嗯，应该这样说，我是想哥哥天天都能陪着我，但天天都陪着我的话，哥哥就不是哥哥了。所以，不用担心我，放心地去吧。”
刘弈用力搂住她，两人静静相拥。许久，他俯到她耳边，将气息喷在她耳垂上：“话虽如此，这毕竟是我们认识后我第一次离别，要纪念下才好。你觉得，我们用什么方式告别比较好呢？”
女孩一怔，低头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他时满脸的无可奈何：“哥哥你的话，还能有什么方式？既然是要纪念，那……”她想了好长一会，“我想不出来。反正啊，哥哥肯定早就想好了。能不能先告诉我，会留下很好的回忆吗？”
“这个嘛，”刘弈嘴角翘起，笑得很不正经，“你我不知道，但我的回忆肯定很好。”
陆菲“哦”了声：“那我就放心了。哥哥的美好回忆，我也一定觉得很棒。”
事实也正是如此。
第二天早上，刘弈如约出现在徐天的实验室，AL完成了修理与改装作业，正在等待他的试穿。
“小伙子，你气色不错嘛，”老头打招呼，“照理来说，你应该面色苍白、直冒冷汗、手脚抽搐、脚步虚浮才对啊。”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强壮，而且我们人类，”刘弈毫不客气地拿起老头桌上的面包，也不管是不是为自己准备的，“我……嗯，懂得运用工具。好了别关心这个，请正视时间流逝对身体带来的影响，AL怎么样了？”
“按您的要求，”罗塞道，“以及AL自身引擎出力的许可，除去必要的护甲模块，我们加装了飞行模块与感应增幅模块。”
“说实在的，当初让你测试AL，可没想到你会只穿着它就跟人打仗去，”老头长吁短叹，“要知道，只有核心模块的情况下，AL的防护不比一件棉袄强到哪里去，最多只能挡挡63+1式手枪的子弹。你真是胆子大，身子结实，人也傻……好吧，主要是……胆子大。”
“那什么感应增幅模块还是装上了？我真的搞不懂，打起来它到底能有什么用。”
“对于您这样的特种部队队员应该很有用才对吧？”黑人小伙说道，“在大楼内部之类视野很差的地方跟人战斗，说不定你就隔墙感受到了敌人的心理活动。当然，前提是稳定，所以才需要您这种身经百战的老战士来进行测试。”
“不错，新手的话，没两场战斗就挂了。”老头很难得地附和了自己的助手，虽然方式不那么令人恭维。
“好吧，就这三个模块对吧？说起来，AL的引擎出力到底有多少？我记得，”刘弈想了想，“得到陆菲的基因后，他带着我跑出了二十多G的加速度。”
“1400马力。刘弈先生，请您试穿下。重量比以前增加了大约一千克，感受应该不明显。现在AL可以在十米距离上抵挡AK-47的子弹，老式的40火只要不是直接命中，应该也没问题。和恐怖分子战斗的话，够用了。”
“但我们要对付的敌人不止恐怖分子啊，防护水平没法再提高了吗？”
“您说桑南岛上的袭击者？”罗塞摇头，“碰上他们，您穿啥都没用。没看到连坦克都被那个黑色的家伙徒手拆了么？”
“所以，”徐天教授补充，“加强动力甲的防护还不如加强火力，被别人干掉前尽早干掉别人。”
动力甲本来就不是用于正面作战的武器，加强防护也不是科学的发展思路，刘弈原先只是觉得既然黎明的技术水准领先世界，说不定有提升的办法。知道了他们一样没法子，他并不失望。
他把AL穿上。几天没穿，增加的一千克重量刘弈感觉不出来。罗塞从旁指导，他学习飞行模块的实际运用。
早在二代动力甲问世的年月，就有人提出，设计一种轻型的、可以飞行的动力甲，在小规模战斗中将发挥出难以估量的机动性和行动的隐蔽性。这类动力甲最终停留在了纸面上，未能面世。除去发动机小型化与续航动力方面的问题，操作系统也是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与固定翼或者旋翼机不同，动力甲的飞行对速度和高度不那么重视，但是对操控的灵活性要求极高。即便以现在的电子科技水平，也没法设计出适合动力甲的简单飞控，遑论三四十年前。
在AL面前，这根本不是问题，刘弈和呼吸一样自然地掌握了飞行操作。他几乎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想向左就向左飞，想上升就上升，想俯冲就俯冲，决定权在他，具体操作完全交给AL。
很好，对人类本身思维与反应的有益补充，将头脑解放到真正重要的事项上，这才是人工智能应有的发展方向。
他还尝试了在空中的狙击。这几乎没有实战意义，对于狙击手来说，隐蔽关乎生命的头等大事，被人发现了位置的狙击手就和一只臭虫一样，很容易被人碾死——老实说，碾死臭虫并不容易。如此大摇大摆地停在空中，简直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完完全全是自杀行为。
但是这样可以测试飞行模块的稳定性。手里换成突击步枪的话，短暂飞至空中，居高临下地射击，再落回地面，对某些障碍背后的敌人是个出其不意的打击，所以稳定性是相当重要的。如果稳定性连狙击都能保障，其它武器就更不在话下了。
试过之后，刘弈对徐天教授团队的技术实力更加钦佩。六百米的距离上，使用雷明顿700K，他五发三中。拉长到一千米，依然被他蒙中了一枪。雷明顿700K本就是注重威力胜过精度的动力甲用狙击枪，又是在空中，这个命中率已经超出预料。当然，严格来说进行狙击还是不够，但要是用火箭巢或者突击步枪之类的武器，稳定性已经绰绰有余。
“好得没话说。谢啦。”落地后，刘弈告诉罗塞。
“您能满意再好不过。”黑人小伙和他击掌，“这也是陆菲小姐为我们带来的技术突破，得谢谢您才是。”
“所以一定得活着回来，”老头在旁喃喃说道，“因为你是她看中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