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营上次有过遇,遂往此处来,贾峥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来到营地,在递上腰牌后,贾峥一人很快被引到了营地内。
一直往内行去,能看到部分手持火铳之兵士,往另一侧的山地行去,该是做每日训练。
上次李圣恩于此带了一部分火器兵离开后,故从神京各地,又招募了一群火铳手,而填补空缺。
越往里去,甚至还有几个火炮被安放在营地中间,火炮形状,同前世在电视上看得有些类似。
放在四轮车上,以铜所制,带有瞄准之物,目测重量不超过千斤。这等大炮,在大顺军中,算是中型重炮。
冯紫英前次有道言,大顺京营军中,为保卫神京,从太宗皇帝开始,到太上皇一朝,且足足建造有几十门,重有数千上万斤的“无敌大炮”,威力极大,但运输不便,需要以专门的炮车运输。
当然,火炮在近几百年的发展里,早就五花八门。除上述两种,还有轻型神机炮类,以及用作攻城的短管炮。
因类型五花八门,没有统一固定标准,内中补给,如炮弹制造就显得有些混乱。
且道此间技术,多传自前朝。
金国早些年,偷师学艺,火炮技术隐隐赶上了大顺。
但大顺地大物博,资源优势,特别是冶炼、矿藏诸类,也非金国所能比较。
正因此,辽东前些年,战事尚未爆发,金国暗做积蓄,如火炮在内,为大顺军官走私资敌的可不少……
贾峥直接被带到最内的军舍里,此地有屋舍连绵,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打铁声,防备更为严密,应该就是神机营内部的火器试用督造之地。
火铳之威力和作用,有目共睹,朝廷自是严格把关,不愿将一些技术流传下去。
可实际上,火铳制造之法,百年未有大的改变,即于民间有诸多流传,此中所为,就显得有些多余。
贾峥到达一排瓦房院落处,早有闻讯的神机营军吏于外等候。
“下官徐仁,见过贾老爷!前有宫中和献王殿下传讯,下官等候贾老爷多时了!鸟铳之改造上,若我未曾见过贾老爷图纸,尚不知能如此为之……”
徐仁留着长须,年纪也就三十多一点,右脸上有麻子,给人的第一眼,倒有些忠厚老实的“技术宅”之觉。
身上带着浓郁的火药味,更加证明了这位徐仁泡在神机营内,研究火器诸物。
而徐仁亲眼见到贾峥,那是发自内心喜悦。
前以献王送来的一份图纸,外有个中所录讲解,徐仁带领匠工们,花费数日功夫,终于做出了改良版的鸟铳。
在此之前,军营中的大部鸟铳,还是鲁密铳版。
说到鲁密铳,此则是前明万历年间,为赵士桢改进的一款鲁密国火绳枪。
当年,明万历皇帝,下令改进数千只,可谓之贪腐严重,只有少数于威力和质量而做增强。
而有贾峥建议下,徐仁使人于枪膛处开有直线槽后,装弹之摩擦大大减少,稳定性随之提高……
早从献王信件里,徐仁知晓这位年轻的贾府举人老爷,在火铳等方面涉略,以鸟铳的成功改进,还有宫里奖赏后,他一直想做面见。但在探得贾峥备考江南覆试罢,未做打扰。
今日贾峥终于亲自寻来,徐仁自然欣喜。
贾峥特别在徐仁空着的左胳膊上,留意了下,很快错过目光,面对其人热情,回礼道:“徐兄过誉了,以徐兄年长我几岁,不如称呼我子安便是!关于火铳事上,上次殿下有言,前番面圣,圣上亦有问起。这次同来,贾某也正是想同徐兄商讨一二!”
“如此甚好!贾……子安兄还请入内说话!”
徐仁的办公之地,相当简陋,同神京城内诸多富丽堂皇的衙门,形成了鲜明对比。
贾峥步入后,长话短说,言之想看看神机营内所有的制式火铳。
话说他上次所取,也只是略微扫了眼,借助这个机会,当好生看看大顺火器发展,到底处于哪个地步?
以大顺官方的火铳研究所在,可有领先西洋之地?
贾峥手持有令牌,徐仁爽快答应。
然而,在不如军械房内,看到一排排被徐仁夸赞的最新研制火铳,并于空院里小心尝试后,望着冒烟的枪口,贾峥难掩失望。
大顺可言之完完整整继承了大明的一切,比如火器技术。
但实际上,从明万历开始,于火铳改进上,就走错了方向。以此为代表,至今所用火铳,全是快速火绳枪的改进版。
包括他前番提议,也只是抛出一个诱饵。于主流火绳枪类功能上改善,却不能改变其本身缺陷。
可能正是难以看到火绳枪的威力,难以代替冷兵器,大顺军中有所装备,却非主流。
于此同一时刻,西洋列国,如已成为海上巨无霸的英吉利,自然科学体系带动下,火铳发展,缓缓走上了另一条正确的改变之路,也意味着,双方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另言之,科学技术,处在大顺,也不是数人学习,即能做支撑。更需体系化的教育制度,才能带动完整的工业技术进步。
在贾峥看去,科学技术是首要生产力,同样适用于数百年前的今天,一个第一次工业大爆发的世纪里。
但如这些时日所观所思,王朝统治者的担忧忌惮,还有士大夫群体,不见棺材不掉泪之态度,则形成了双重压制。
可见,他选择以原明教骨架为依托,试着完成一部分人的“启蒙”,来带动大多数人,此中方式上,尚算可用尝试之法。
随后,在贾峥道言下,徐仁又顺带领之参观了十几门各不相同的火炮。
经过亲眼目睹,贾峥于大顺时下之火器技艺,渐渐有了明确印象。
“子安兄觉得如何?”
徐仁于神机营内的这些火器,还是有充足信心的。
就在一年前,凭其中一些火器,大顺军队面对沿海倭寇,打得倭寇溃败。
不远的辽东战事里,补给过去的一些鸟铳,也在对敌上,发挥了不小作用。
而以宫里和皇子传话,徐仁这个匠作监,以为会迎来春天,朝中会有更多拨款。目视道言间,直等着贾峥评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