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边墩尘烟
槐民戍边卫家国,
西凉古塞忠骨眠。
山河岂容胡马践?
红旗漫卷灭硝烟!
祁连山南麓,汉骠骑将军率戎士出陇西、北却匈奴,西遂诸羌,乃渡河筑“令居”塞。永登(汉令居塞),此河西咽喉要地,正式走进了历史的视野。黄河天堑,阻断了古往今来多少铁马金戈,也见证了无数战火硝烟。濒临大河枝阳的永登大地也就成了中原文明和塞外铁骑交汇冲突的前沿。凉州古道演绎过多少悲壮故事。汉唐盛世自不待说,元明以来,萨班大师身负使命驻足嘎达寺,远赴凉州会盟,使数万藏民免遭蒙古铁骑涂炭。明太祖挥师庄浪,光复河西,派肃王驻甘。成祖迁山西大槐树移民屯边,赐脱欢鲁姓分土司民。庄浪(明朝永登旧称,界土东距黄河、南环大通河、西界乌鞘岭、北筑新边)羁縻土治延续明清五百余年。期间战火纷纷,难得数年太平。明万历松山之战,李汶田乐受命驱虏,达云奉修松山新边(明万历年间新筑长城)。崇祯李闯反明,边堡墩烟难阻贺锦之兵。清罗卜藏丹津举事,雍正令年(羹尧)岳(钟琪)平叛。钟琪进兵镇抚,明“庄浪”改称“平番”(清朝永登旧称)。同治回乱,千里致边民逃散。左公(宗棠)北伐,遍栽杨柳收残勇。民国17年,改土入流(废除土司制度),永登复晋旧称,其辖治始脱凉隶兰。时军阀林立,二马(马仲英、马步芳)争锋。逢红日东升,喋血西征;待一野雄师,三路北进,红旗漫卷,似落叶秋风,烽烟始息。
河西战火,永登烽烟。偶逢贤能谪赴,政清民稍安,亦永登方民之福。始庄浪知县王钟鸣书《平番县志》,记明清永登风雅。又平番县令牛运震,兴水整田咸水河川,上奏疏护昌林,遗乾隆余荫至今。林公(则徐)谪赴述永登塞风:“前山松径低迷处,无翅牛羊欲乱飞”。探花黄谏忧强戾之心,作《敕赐大通寺记》。进士保鉴叙征伐之蔽:“乱世人民死无主,谁人为填坟上土”。乡儒周应沣著《区村除弊》,教乡民亦交鸿儒,诗言:“桑梓攸关难卸责,匹夫有责可回天”。
永登明长城沿线散居百姓,问其祖籍,言必称“大槐树”,实屯边移民及肃王随戍将士之后裔。边墩残垣,历史渐远,风土尘烟,民情依旧,永登人骨髓里自带着保家卫国的基因和血性。
且说1949年人民解放军的隆隆炮声响彻大江南北,敲响了国民党反动政权的丧钟。是年8月,当彭德怀等指挥的第一野战军兵临兰州城下,时任国民党永登县警察局长的薛镇中内心澎湃,急期盼望中也有一丝不安和焦虑。
第二章黎明前夜
薛镇中,永登红城人,他是明朝大槐树移民后裔,十六岁到兰州参加国民党警察系统,先后任职榆中、敦煌、民勤县警佐,在国民党中央警官学校第四期毕业后,于一九四八年五月调任永登县警察局长。彼时的永登民不聊生。马步芳代理西北长官公署长官后,严然西北土皇帝。他组织自卫队到处抓壮丁、疯狂扩军,大肆征粮草、抓车马、卖大烟、要现洋。以“马长官”名义催征的电报如雪片般飞到永登,逼得“县太爷”到处搜刮,弄得百姓颠沛流离,怨声载道。薛镇中身为县警察局长,负有护国安民之责。他也为国民党服务,但他思想不反动。他有浓厚的乡土观念和爱民情怀。看到家乡人民遭受如此苦难,他虽为警察局长也难以施展拳脚,深感爱莫能助。看到马匪蹂躏百姓,他甚为不满,又无处发泄,遂心生“国民党不亡天理难容”的观念。正当他迷茫无助,踌躇个人前途和家乡出路时,忽一日从国民党报纸获悉傅作义将军北平起义的消息。虽然报纸上是大骂傅将军,薛镇中却从中敏锐地捕捉到解放军不杀起义将领,优待投诚官兵的信息。渐渐地,如何保全乡里,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头脑中形成:他要伺机说服“县太爷”待机联络同道,学傅将军举义旗,走正道。
第三章三次抗粮
薛镇中不想静待起义,他想在解放军未到之前,先为家乡人民多做些好事,也为“举事”做些准备工作。谋定而动,他突然觉得先前胸中的郁闷一扫而光,他正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他迅速把工作重点放在了竭力保护粮食和重要物资方面。他积极联络争取县参议会等方面人员的支持,提出“永登粮永登人吃”,“不使县库粮外流”等口号。对“马长官”雪片电报和征粮指示采取“阳奉阴违”的策略。夏粮开征时,国民党省府要求永登调五十万斤粮食充军粮,薛镇中等以夏粮尚未收,县库无粮敷衍。随后又要求调粮十五万斤支援靖远,薛等又以路遥难运为由,以低价付款了事。不久,省府再次催粮,要求调永登粮一百万斤。薛镇中等人再次回复县库无粮。再三催粮无果的“长官”恼羞成怒,派省保安司令部军法官,带着镣铐到永登强行派购。薛镇中暗中联络粮店以抬价对抗,让粮店把粮价抬高到平时价格的2倍。强行催粮的军法官们只得悻悻离去。三次抗粮,使得永登县库里二百余万斤粮食得以完整的保存下来。
国民党马氏集团崩溃的节奏越来越紧,他们的举动也越来越疯狂。马步芳下令坚壁清野,要求把各种财产尽量毁坏,不给共产党留下一丝有用的东西。薛镇中很清楚“马长官”的意图。他采取了针锋相对的办法,召集县上各单位开会,宣传:永登人的一切属于永登人,自己的血汗岂可自毁。他动员布置,让国粮处、邮局、银行等单位尽全力妥善保管物品,保存资产。县府的电台、公文印章、警察局的枪支、户口册等重要物资能埋的埋,能藏的藏,不能埋藏的安排专人,专门负责,妥善保管。
8月23日,兰州战役打响。薛镇中深夜冒着风险找县长王尚仁交谈。王尚仁是定西人,言谈直爽,平时和薛镇中关系也不错,但下一步怎么走,他举棋未定。薛镇中向王县长分析了兰州的战争形势,说出了他对时局的看法。王县长认同薛镇中的观点,认为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回天乏力。但在谈到下一步的打算时,他和薛镇中产生了分歧。薛镇中认为应效仿傅将军就地起义。王县长则主张应该去宁夏投靠马鸿宾然后再行起义。最终,二人在何去何从的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
第四章一场虚惊
8月24日,解放军进攻兰州城的枪炮声更加密集。国民党在兰州的马家军已开始瓦解。被解放军持续枪炮打残的马家军,眼看战事不利,无心恋战,纷纷逃命。其残部分数股开始向永登方向逃窜。长官公暑副长官刘任和军长马继谖携马家军残将周嘉彬、黄祖勋等相继逃到永登。马继谖召集众残将到永登县警察局召开军事会议,商量亡命途中如何作困兽之斗,垂死挣扎。日暮途穷何来起死药方?最终,马继谖永登军事会议草草收场,无果而散,慌张而去。
当晚,刘任留宿于警察局内。宛如惊弓之鸟的刘任疑神疑鬼,见不得半点风吹草动。当晚,薛镇中为了安全,安排手下警员关闭城门。这个行使职权的正常举措,引起了刘任的极度担心和恐慌。他让长官公暑军法处长把王尚仁县长和薛镇中局长软禁在信义德商店,准备扣到天亮再说。薛镇中担心局势失控,对军法处的人说:“县上无人主持,定会出乱子。”扣押他们的军法处才同意放王尚仁县长回去。薛镇中仍被软禁。次日凌晨2时许,有警长找薛镇中请示:“有一队马家军要进城,该如何处理?”军法处长闻此慌了手脚,忙答应放薛镇中出去处置。次日天微亮,刘任便带着他的喽啰们仓慌西逃。薛镇中这才放心。一场虚惊过去了!
第五章抉择时刻
8月25日,民国兰永公路上,国民党原驻兰公教人员纷纷西逃,络绎不绝。薛镇中带领手下警员在永登必经之地,以巡查名义对其认识的乡党进行劝留。经他劝留的乡党有40多名,其中有长官公署文书赖生云,兰州警备司令部少校高谦、警备司令部实习员费克敏,兰州警察一分局警员吴履周、王树贤等。这些人的加入,增强了薛镇中准备起义的力量。
留驻、途经永登的国民党军队已撤退。永登县城城防空虚。薛镇中手下四十八名警员和十六条枪成了县城唯一的武装。省保警处长王孔安和省会警察局长郭庄命令薛镇中带队西撤。情况危急,形势逼人。薛镇中不得不万分小心。因为他清醒地知道,凭他手里的几十个人和十几条枪,根本无力公开对抗国民党军警,即便他们是败寇之军、逃亡之兵。如果走漏风声,不但大事难成,还会危及生命。永登何去何从?县长王尚仁犹豫不决,永登县城人民的祸福历史地落在了警察局长薛镇中的肩上,他必须做出抉择。
第六章将计就计
对抗不能,听命不可。薛镇中苦思良策。何不将计就计,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薛镇中决定明面上向西撤,实则带上人枪伺机到东山沟避风,待机行事。他和王尚仁县长商量后,安排人通知县上其他单位和群众,除留一些看家的人外,其余人员全部向东山九沟进发。
8月26日黎明,薛镇中和王尚仁带着警察局警员和部分公教人员以及群众四百多人,浩浩荡荡向清水乡的九沟进发。薛镇中选定在火排村安营扎寨。安排好住宿后,他又加派警员充当哨兵在各山口巡逻,安排便衣进县城打探消息。眼前的事安排妥当,下一步的行动怎么办呢?是在永登当地还是去宁夏起义?薛镇中和县长王尚仁的分歧依旧,想开会研究也不会有结果。薛镇中决定找有代表性的个别人交换意见。他先后找训练员杨潾泉,警长钱义,警士李应成、吴履周等人交谈,他们多是永登人,都同意薛镇中就地起义的意见。薛镇中又单独找县长王尚仁交谈,他仍然认同起义,但坚持不同意就地起义。一时难于统一意见,形势又不容迟疑。王尚仁最终选择单独行动,先去武威再做打算。
第七章“乌鞘之战”
8月27日清晨,一个突然的事情发生了。马步芳军队一个骑兵旅突然开到火排村,与驻扎在这里的县警察巡逻队不期而遇。这个近五千人的队伍要吃掉不到百人半武装的县警察队轻而易举。薛镇中急中生智,想出了打马继谖旗号的办法。他强作镇定对尕胡子旅长说:“我们是马军长派出的巡逻队。”尕胡子旅长连忙问:“你知道马军长在哪里吗?”薛镇中回答说:“知道,他在我们县警察局开完军事会议,决定在乌鞘岭决战。我们巡逻的目的就是通知所有后续部队在乌鞘岭集合”。尕胡子旅长信以为真,很快带着他的骑兵旅向乌鞘岭方向去了。
骑兵旅威胁刚去,薛镇中就接到便衣警探报告:散兵游勇要抢永登县城。薛镇中当机立断:速回县城布防。所有进驻火排村的警员、县公教人员立即以行军速度返回县城。避难的老百姓也纷纷跟着返回家园。一入城,薛镇中便派员加强了县城四门的防守,同时加强重要单位守卫和街道城区的巡逻守护。永登县城的秩序很快恢复了。
第八章奇怪伤兵
兰州城于8月26日解放的消息传遍了永登大地。准备在永登举义旗的时机已经成熟。27日深夜,薛镇中召集县警察局杨潾泉、王建泰、姜普等主要人员开会,研究决定起义的步骤。会议拟写了投诚起义书,具列了四十八名起义人员名单,决定县警察局警员(兼县自卫总队副官)罗光祖和劝留的兰州警备司令部实习员费克敏做为永登警察起义的接洽代表,准备去兰州和解放军接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8月28日,薛镇中在县城东关马路上偶遇一名伤员,他奇怪的扮相引起了薛镇中的注意。职业的敏感告诉他,这个伤员不一般。薛镇中主动和他攀谈起来,告诉他自己是县警察局局长,并以试探的口气间接向他透露了一些准备起义的信息。果然,这名奇怪的伤员告诉薛镇中,他是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的侦察兵,叫王佚名。王侦察员说愿意做一名引导员,帮助永登警察起义成功。薛镇中遂将其带到警察局,招待食宿自不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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