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纸包不住火

“不但听说了一点,看到的更多!”

胡濙虽然年过古稀,可是依然老态龙钟,声音洪亮。

“昨晚,于谦和郕王进了皇城,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就在刚刚,宫里又有一支车队悄悄摸摸出了城。”

“而且这支车队的护卫都是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还是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胡濙说完后,就直直望向陈循。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陈循抬头,向着西北方向望了望。

陈循可不是随便乱看,而是因为这次明军出征北伐,正是走的西北宣府、大同一线。

“我就直说了吧,消息不会假!”

“于谦不可能拿他的前途,来撒一个弥天大谎!”

王直久在中枢,对于谦的才能和人品很是看中。

“我们两个老头子,今天本来想着进宫给太后请安,可是却吃了闭门羹。”

“也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王直一边说,一边试探的看向陈循。

王直他们之所以来文渊阁,是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

首先,文渊阁位置在皇城中,要是宫里有什么事情,王直他们就不需要往来折返。

其次自永乐之后,作为内阁大学士们办公的文渊阁,承担了大明中书的很多决策性工作。

如今的内阁首辅随着朱祁镇一起出征,作为内阁次辅的陈循,就是王直他们必须要争取的一方势力。

陈循本身就掌管着户部,再加上又是内阁次辅,他说话很有分量,他的态度举足轻重。

“若是天子蒙难,则太后势必要出来主持大局。”

“我等皆是中枢重臣,以后同太后见面的次数也不会少。”

“所以,学生认为,咱们不宜和宫里生出嫌隙。”

陈循这是不想直接和孙太后起冲突。

“非也!”

王直摇了摇头。

“若是天下为公,那么自然是要召集群臣入宫商议,哪里会私下以重金贿赂瓦剌?”

“我大明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王直人如其名,他的性格很直。

“我同意东王先生的说法。”

“自张太皇太后驾鹤西游以后,王振就没人可以压制,依仗天子宠信,王振结党营私,却把整个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这一次那腌贼死有余辜,咱们不能再现东汉外戚之祸!”

当初明宣宗朱瞻基托孤的五位大臣,如今只有胡濙一个人还在。

无论是出于对大明的忠诚,还是基于出于对朱瞻基的感恩,胡濙都觉得有些话,自己不得不说。

要是一个好好的大明毁在自己这些人的手上,胡濙都不知道自己死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朱瞻基?

“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陈循连忙对着胡濙就是一个作揖。

“学生的意思是我们和太后要是闹得不愉快,那么在接下来的朝政上面便会失去和气。”

“虽然咱们这些重臣不出面,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陈循的脸上,满是坚定神色。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胡濙可是建文时期就在宦海浮沉,他虽然到了古稀之年,可却是人老成精。

“走!”

“咱们这就回各自的部里!”

王直比胡濙年轻一些,他上前搀扶起了胡濙。

“对!”

“这就回去!”

胡濙也听懂了陈循的话里有话。

作为执掌吏部和礼部的尚书,王直和胡濙可不是孤身一人,他们还有一大群的属下。

这些品级不高的官员,都是年轻气盛,他们在知道土木堡大败的消息后,一定会坐不住的。

到时候,这些人就会前来皇城前聚集,孙太后就只能召集群臣入宫商议对策。

王直他们也就不会和孙太后起正面冲突,还可以“帮着”孙太后安抚群臣,让孙太后亲近这些老臣、信任这些老臣。

……

时间已经来到正午,太阳洒下的光和热,似乎是想把大地烤熟一样。

京师城外的官道上,陆陆续续的有从土木堡败落的军中士卒逃了回来。

烈日当空之下,残兵败将们个个神情憔悴,身上满是血污狼籍。

为了逃命,他们更是丢盔卸甲,哪里有半点当初出征时候的衣甲鲜明?

散兵游勇所过之处,京师百姓莫不惊恐骇然。

“将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一队败军士卒,虽然也是狼狈不堪,不过他们的兵器还在手里,比之其他的同袍要好上一些。

“当然是去五军都督府了。”

一个校尉回答。

“不行!”

一个魁梧的汉子摆了摆手。

汉子腰间的玉佩,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寻常货色。

这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就是大同都指挥使,都督佥事石亨。

石亨勇武,之前曾经多次在野战中击败瓦剌。

朱祁镇御驾亲征期间,石亨和西宁侯宋英,武进伯朱冕等人与瓦剌大战于阳和口。

宋英、朱冕阵亡,这一路明军只有石亨单骑逃回。

为了复仇,也是为了立功赎罪,石亨在返回京师的途中,收拢了很多同样从土木堡败退下来的明军士卒。

“这次大军北伐,军中将领几乎都随同御驾出征,死在了战场之上。”

“此刻的五军都督府,哪里还有人能够当家做主?”

“咱们去兵部!”

石亨头脑很清醒,对于时局的判断也很清晰。

……

随着越来越多落败士卒的回归,土木堡大败的消息,就是通过残兵败将们嘴,钻进了人们的耳中。

如此惊天消息,如此奇耻大辱,各种流言蜚语开始不胫而走。

人在京师的群臣在惊慌失之下,开始在承天门外聚集。

起初是只有十几个,后来站满了整个广场。

虽然群臣之间相互询问,只是无人知道大军战损几何,也不知道皇帝是安是危。

慈宁宫总管太监李永昌,刚刚才把给瓦剌的金银财宝送出京师,回来的路上刚好看到了焦急不安的群臣。

“尔等未经宣召,何故在皇城前聚集!”

李永昌得了孙太后的交代,他可不想百官知道皇帝已经成了阶下囚。

“大军在何处?”

“天子在何处?”

虽然李永昌开口训斥,可是群臣哪里听他的。

群臣知道李永昌是孙太后身边人,纷纷为围上去打探消息。

“大军安好,天子安好!”

李永昌只能说谎。

因为给瓦剌的金银财宝,是李永昌亲自已经送出去的。

朱祁镇平安归来,那么李永昌就是大功一件。

要是朱祁镇回不来,李永昌知道自己会被天下人责骂。

西湖跪着的秦桧,可是前车之鉴。

“你在说谎!”

“三十万大军兵败土木堡,天子北狩。”

“你们封锁这么重大的消息,你们是想干嘛!”

一个年轻的御史,脸红脖子粗。

这个御史之所能够知道这么详细,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友名叫仪鸣。

而这个仪鸣,刚好有又是朱祁钰郕王府的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