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雪

“先生,祝你接下来的旅途愉快。”

埃文斯的声音如同一阵轻风,温和且从容,带着一丝不变的优雅,缓缓从格莱林特身后传来。

格莱林特微微一笑,转头望向他,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礼貌的回应。他点了点头,语气淡然而得体:“感谢你一路的陪伴,埃文斯先生。也祝你一切顺利。”

尽管话语平淡,格莱林特的眼中却隐藏着一丝细微的警觉。埃文斯的气质优雅、谈吐从容,表面上看似无害,然而在这段偶然的旅途同行中,格莱林特始终未能完全放下心中的疑虑。那种偶尔闪现的探究目光,和他琴声中隐约流露出的某种情感,总让格莱林特感到一丝不安。

埃文斯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对格莱林特的警觉毫不在意。他轻轻地收起小提琴,优雅地点了点头:“旅途总是充满了不可预见的元素,祝你成功。”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不知为何,话语中却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格莱林特微微一顿,随即转身,提起行李箱,缓步走向车站的出口。身后,埃文斯的身影渐渐融入车厢内,那一片模糊的光影中。

车站外的寒风刺骨,仿佛连每一口呼吸都能凝结成一缕雾气。格莱林特随人群走出车站,雪花如羽毛般轻轻飘落,瞬间将世界染成纯白的画布。

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刺骨的寒意仿佛穿透皮肤,直达骨髓。眼前的景象既陌生,又带着一抹隐约的熟悉感——这座被雪覆盖的城市,与他记忆中那个久远的故乡重叠,一股复杂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车站外的街道冷寂无声,只有几名匆匆赶路的行人裹着厚重的外衣,踩出一串串深深的脚印。偶尔,有商贩推着小车经过,车上蒸腾的热气在寒风中升起,瞬间消散。格莱林特并不急着离开,他放慢脚步,缓缓向前走,目光游离在四周,仿佛在寻找某种久违的连接。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戴维斯曾提及的往事——那个年轻学者在这座城市的岁月,街巷中他曾走过的路,以及他在研究与探讨中留下的痕迹。这座城市不仅是“戴维斯”的起点,更是格莱林特伪装的开始。

格莱林特的目光扫过街头与建筑,那些被厚雪覆盖的建筑显得愈加肃穆,仿佛每一砖一瓦都在沉默地守护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寒意——这种熟悉的压迫感,仿佛这座城市并非如表面般平静。

他沿着街道缓缓前行,脚步轻而沉稳,目光细致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廷根的气息与别处不同,这里的一切仿佛浸润在浓厚的学术氛围中。街角的小书店、带着暖灯的咖啡馆,以及窗边坐着阅读的身影,都透出一种追求知识的热忱。而在这表面的平静与理性下,格莱林特却能隐约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影,潜藏在城市的深处。

他心知肚明,此行远不止是一次简单的拜访。一切,都是为了未来的铺垫。从廷根开始,他将一步步铺开通往贝克兰德的道路——那个被称为“万都之都”的地方,才是他的真正舞台,那里将是机遇与危机并存的战场。

远处,一座古老的建筑逐渐出现在他视野中。青灰色的砖墙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古朴,几株枯枝随寒风轻轻摇曳,仿佛在邀请他靠近。格莱林特停下脚步,定定地注视了一会儿,心中的波动逐渐平息。他微微整理了一下外套和围巾,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波澜,然后加快步伐,朝那座建筑走去。

那是此行的第一站——戴维斯曾经的导师的住所。一位年迈的建筑学教授的家,承载着无数的学术记忆与往事,也是格莱林特通向贝克兰德的第一步。

当他走近时,格莱林特那锐利的观察力立即注意到二楼的窗台上有一道人影,那人的目光与格莱林特的目光恰好交织在一起。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深远地凝视着街道,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那种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一切,直达远方。

格莱林特的步伐微微一顿,心中一震,突然间似乎明白了奥黛丽为何在得知他并非原主之后会有那么复杂的反应。那一瞬间,仿佛有一种深藏的情感在心底悄然流动,复杂而难以言喻。

他不禁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纷繁的情绪压下,像压抑一场风暴一般。那种微妙的共鸣,那些潜藏的情感,渐渐地被他逼回内心的深处。格莱林特的目光恢复了平静,他抬起脚步,快速向前迈去。

教授的住所已经近在眼前,空气中的寒意似乎更加刺骨,但格莱林特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意味着更加深刻的变化,而他所走的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目标,也是为了某些人曾为之付出的努力与心血。

还未走到门前,格莱林特便看到那位教授已经站在门口,似乎早已在等候着他。教授的神情依旧温和,带着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戴维斯,你这孩子,一去就是几年。”

教授的话语中没有责怪,只有一种久违的关怀和略带些许玩笑的语气,仿佛是对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的问候。

“哈特曼教授,我很抱歉,让您担心了。”格莱林特,或者说,从这一刻起他应该称自己为戴维斯,连忙跑上前,一脸担忧地看着哈特曼教授。

“外面这么冷,教授,您怎么出来了?”

戴维斯的话语中,既带着对教授身体状况的关心,也流露出一丝愧疚。他深知,自己多年未归,教授不仅是学术上的导师,还是长辈般的存在,给予了他无数的支持与指导,而他却一直未能回报这份关爱。

哈特曼教授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慈爱与温暖:“我年纪大了,冷也不怕了,倒是你,这么久没见,回来一趟,怎么也该让我来迎接你。”

那话语轻描淡写,却充满了深意。格莱林特的心脏猛然一震,内心的波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却在瞬间被他强行压制住。他知道,自己与教授之间的关系,远比表面上的那份亲切要复杂得多。

他只是一个扮演戴维斯的家伙,尽管所有人——包括这位慈祥的老教授——都将他视作那个曾经怀抱理想、积极向上的学者,然而他明白,这个身份不过是一个巧妙编织的面具,一场毫无意义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