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细流涓涓暖心田

次日一早,修犬便带着扩廓去往九扇屏。

九扇屏处于一个幽深的山谷之中,从山口走进五六里地,山谷尽头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两侧有几个值守的武者。

修犬指着那个洞口说道:“大人,这就是九扇屏了!”

“好了,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去。”扩廓说道。

“你进去之后我再走。”修犬回应道。

扩廓看他一眼,旋即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几个值守的武者见扩廓是宗主领过来的人,谁都没吱声,眼睁睁地看着他迈步进洞。

扩廓来到洞穴的尽头,看到这里有一扇泛着青色的光并且带着些弯弯曲曲的花纹的门,于是冲着它点点头,背过身来坐下,闭上眼睛,放空思绪,等待它接引。

根据修犬的说法,这个修炼场所颇具灵性,能够自动把来修炼的武者接引进去,前提是那些武者必须背身而坐、思绪放空。

这么做对扩廓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他是个高端武者,对自己心绪的控制十分得心应手。

约莫盏茶工夫过后,他听到身后那扇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缓缓向门里移动,待得移进门里之后,那扇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不排斥任何前来修炼的武者,这是九扇屏的秉性。而至于被它接引进第一扇门的武者能否叩开第二扇门直至第九扇门,那只能看他们是否有那样的造化。反正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叩开第三扇门。

扩廓来这里修炼,所秉持的是顺其自然的原则,并不强求最终能叩开多少扇门。他深深地明白,但凡有灵性的东西,相互之间的交往深度都讲究缘分,强求是求不来的。

进入第一扇门之后,他仍自放空心绪,静待这第一个腔室之中的动静。

这个腔室沉静得很,扩廓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盏茶工夫过后,腔室的上缘发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那流水声十分清脆,听上去甚为悦耳。

扩廓驰骋江湖这么多年,聆听过各种各样的流水声,却感到刻下的流水声最清脆、最动听。

听到这样的声音,那不由想到了那碧绿的翠竹,不由想到了那鲜翠欲滴的花朵,不由想到了那澄澈的蓝天……

这样的声音有如天籁,使得他的心境空明澄澈,无一丝杂尘。

那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发自腔室的上缘,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下落,最终落在他的头顶上。

这个时候,他的每一根头发似乎都受到了流水的浸润,倏然直竖起来,指向腔室的上缘,好像那里有它们所向往的东西。

与此同时,那些流水从每根头发的末端向发根传导,进而传导进毛囊底下的皮肉层,又沿着皮肉层蔓延开来,传导至他体表的每一个部位。

遍及身体表层的流水,在体表循环流动一番之后,又由表及里地往血肉筋脉之中层层渗透,渗进血肉筋脉的腠理之中。

扩廓所感应到的是,则是千万双温柔的小手在他的身体里头轻轻地抓挠,抓挠得他浑身酥软。

呀,这样的感觉,乃是世间之至乐,老子从未享受过,而今享受到了!

感受着从外到内、从内到外的舒爽,扩廓一时之间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

作为见多识广的武道大能,他已经看透世间的许多东西,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沉迷至此。

可是现在,他却彻底沉迷了,一沉到底。

沉迷之中,他没有彻底沉陷,尚有一定的理性。

理性告诉他,这个九扇屏绝非一般的修炼场所,而是灵性至高的修炼场所,它看似对任何修炼者都敞开大门,其实那不过是表象,或者直白地说,假象。

为假象所蒙蔽的修炼者,高高兴兴地进来,又高高兴兴地出去,进来的时候怀着期盼,出去的时候依旧怀着期盼,怎奈那些期盼却都不切实际。

因为,九扇屏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真实面目展现给他们,即便貌似慷慨地为他们敞开了第一扇门,这扇门里头的情形也都是虚伪的东西。

其所以如此,就是由于但凡灵性至高的物事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洁癖,对能够与它适配的物事过分挑剔。

而只要遇到跟它适配的物事,那它就会真正慷慨起来,毫不吝啬地献出自己的全部私藏。

因为此故,每个前来九扇屏修炼的人所遭遇的情形可能都完全不一样。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在这里的遭遇就是寡淡。

扩廓能够感受到,他在这里所遭遇的却不是寡淡,而是厚遇。

那使人心旷神怡的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那些轻柔地抓挠他的小手,其实是温养他肉身和神魂的极具价值的东西。通过这样的温养,他的肉身和神魂将会得到进一步淬炼,并因这样的淬炼而精纯、强悍。

这样的修炼资源,如果处于常人界域,便注定会哺育出更多的常人大能。

可惜,它偏偏明珠暗投,选择魔人界域作为栖身之地。

这或许不是它的自愿选择,其间当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联系到自己的经历,联系到自己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扩廓不由发出了一声哀叹,不仅是为九扇屏,也是为自己。

哀叹过后,他骤然产生了疲劳的感觉,后来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身处另外一个腔室。

这个腔室里头的调性跟第一个腔室完全不同,到处弥漫着淡绿色的幽光,在一定程度上像个鬼屋。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了叮铃叮铃的乐声,悠扬而舒缓,沁人心脾,使人陶醉。

他隐约感到,此时此刻,似乎有一缕光从上至下照射在他的头顶上,并且那束光正自向他体内传送着淡淡的能量。

在那些能量的滋润下,他的身心仍然舒爽无比。

两个不同的腔室,具有不同的调性,却具有同样的舒爽。

他由此猜测,如果能够进入其他七个腔室,那么他还会感受到异样的舒爽。

让适配者舒爽至死,应该是九扇屏的总体调性。

舒爽得无法自已的时候,扩廓恨不得大声叫出来、唱出来,却生怕九扇屏笑他轻狂,只索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已然将九扇屏引为知己,而知己之间是可以敞开心扉、放浪不羁的。问题是,这是他首次跟九扇屏互动,他还是想保持一定的矜持。

待得叩开第九扇门的时候再放浪形骸也不晚。因为,那个时候,他跟九扇屏已然成为至交。